既然水會沸騰，那就有冷卻的時候。

223宿舍被記過一次，五人各發一張白卡，這件事本身并沒有給他們帶來多少困擾。

但又一個成員宣告離開，而且是人好話少的郭平要離開，著實讓除了老徐外的三人多少生了些愧疚。

郭平把收拾好的行李放在了門口，便出門了，留下了一屋子的

“都他媽賴你，”趙揕首先罵起了秦凱，“你那煙屁股就不會整死了再扔？！非扔到你豬窩里嗎？”

“去你的，你還有臉說我！”秦凱沒好氣地反駁道，“上周被煙頭彈到老三鞋里的是誰啊？而且你作為市長，要是你能以身作則，好好搞衛生，我至于這么嗎？”

“那他媽就怪老三，好好地瞎幾把嘚瑟，非要跑到整形醫院打耳洞！”趙揕又把炮火對準了陳晨。

“別他媽亂放屁行嗎？”陳晨摸了摸腫脹的耳垂，“要不是你那個娘炮托尼在那兒瞎嗶嗶，我能跑那么遠！人家是受不了你們抽煙！”

“拉褲兜吧！”秦凱又炮轟陳晨，“說得好像你從來不抽煙似的！”

這時老徐放下了手機，看著眼前三人跟瘋狗似的亂咬，嘿嘿嘿樂出了聲。

“沒心沒肺！”三人異口同聲地說。

“我明白了，郭平是嫌老徐呼嚕聲太大！”秦凱朝老徐砸了根筷子。

“呼嚕大還不算，關鍵是腳臭！”趙揕往他身上扔了團臭襪子。

“主要是因為他色瞇瞇地去見漂亮網友！”陳晨實在無刺可挑，也無甚可砸，只好胡說八道起來。

“對了，老徐，不是見美眉去了嗎？咋回來了呢？”秦凱

老徐單純地直冒傻氣，“不回來干啥？”

“干啥？你倆都干啥了？”趙揕也開始往上添柴火。

“沒啥啊，陪她逛了中央大街，吃了一頓飯……”

“草！”秦凱以手遮臉，無奈地搖了搖頭。

“別那么猥瑣好嗎？你以為老徐像你那樣精蟲上腦？”陳晨埋汰了一句秦凱，轉而又問老徐，“那你至少得問下次什么時候見吧？”

“你聽聽，老三都開竅了！”趙揕拍了拍掌。

“沒有……”老徐如實作答。

“草！”三人又是異口同聲。

眼看這嗑兒嘮得越來越沒邊兒，炮火越來越猛烈，老徐忍不住了：“不是說郭平嗎？咋說著說著到我身上了？”

“對對對，誰他娘的起得頭兒？齷齷齪齪的！”秦凱裝腔作勢地嚷嚷了起來。

“是你他娘的！”這回又是三對一，只不過秦凱撞上了槍口。

“小點聲，打擾人家上進！”秦凱憋著笑，一本正經地進入了游戲世界。

“其實誰也不賴，郭平離開這兒是早晚的事情，”陳晨點了一支煙，靠著門框沖樓道里吐煙圈，“上周在游泳館遇見他，他就告訴我了。”

“倒也是，人家白白凈凈，成熟穩重，哪像咱幾個成天吊兒郎當的？”趙揕說這話的時候瞅了瞅陳晨的背影，“不過人嘛，終究還是要得適應環境，不能讓環境適應你。老三不就適應得挺好嗎？”

“放屁！”陳晨彈了彈煙灰，又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你跟老徐真的覺得天天去網吧上班有意思？”

“得得得，又開始了……”秦凱不耐煩地打斷了陳晨，“說郭平，郭平，人都沒生過談什么人生！”

話題終于回到了郭平身上。

其實也沒什么好談的，市長趙揕的主張就是先給郭平道個歉，然后吃頓散伙飯踐踐行。其實踐行這次用到這里都有些可笑，郭平要去的宿舍就跟223是斜對門。

不過飯總歸是要吃，酒總是要喝的。不然又能干什么？

“要不，咱們收拾一下宿……”陳晨把煙屁股彈進樓道的黑暗里，然后又跑過去把煙屁股踩滅了。

等他回過頭的時候，趙揕已經從上鋪下來了，秦凱也關上了電腦，老徐已經彎腰撅屁股在撿拾垃圾了。

“老三，你負責聯系郭平，告訴他一會兒回來聚餐。”趙揕說。

陳晨點了點頭，拿起手機剛要撥號的時候，郭平回來了。他手里大包小包拎起了好多熟食涼菜，仍然是一臉謙和明朗的微笑，“市長，酒我已經買過了，一會兒就送上來。”

趙揕沒說話，順手從門后抄起拖布，沖公共洗手間去了。樓道里很快響起水流噴涌的聲音。

五人各司其職地忙碌著，誰也沒有說話。

來送酒的是在便利店做兼職的同班同學江旭。他躡手躡腳地把一箱大綠棒子放在了桌子上，跟看見外星人似的，看著223的全體成員表情肅穆地打掃衛生，忍不住碰了碰秦凱的胳膊，小聲嘀咕道：“咋？中邪了還是想不開了？”

“滾，”秦凱使勁往他腳邊掃了幾下，“別耽誤我們進步！”

差不多過了半個多小時，整個宿舍里里外外，甚至包括床下都打掃得一塵不染。

當五人抬起頭的時候，發現門口擠滿了人。

“胖子，我聽說你們宿舍可露臉……”人群里有趙揕的熟人。

嘭——

趙揕一腳把門踹上了，又立即上了鎖，“好，咱們開始吧。”

五個人仍舊默默地整好菜品，開箱起酒。平日里躺在垃圾堆里的乞丐們都小心翼翼地，灑出一滴湯汁便立即拿紙擦拭干凈。

氣氛還是很沉悶。

“那……我先說兩句？”趙揕利落地給自己倒了兩滿杯啤酒，一杯遞給郭平，一杯自己端在手里。

“首先我代表凱子，老三，還有老徐，其實也沒老徐啥事兒，給你道個歉。我們仨在室內抽煙，還不講衛生，亂扔垃圾，才有了這次事故。”趙揕嘆了一口氣，“不管咋說吧，只圖自己過得舒坦，沒考慮你的感受，對不住了！”

說罷，他仰起脖子一飲而盡。之后又對秦凱和陳晨說，“看著干嘛，還不表示一下？”

“別別……別這樣，”郭平端著酒杯站了起來，“其實是我自己的問題，跟你們沒啥關系。說實話，我打心眼兒挺羨慕你們的。

“我之前聽人說過一句話，不純粹的人一般都很痛苦。我覺得我就是不純粹的人。沒能像三哥一樣珍惜光陰，好好學習；也沒有像秦凱一樣這么灑脫，燒得就剩一個床板了，還能坐在這里嘻嘻哈哈玩游戲。但我喜歡你們可以在這里開心自由，這是真心話……因為我只是中規中矩的所謂的正常人。”

“別說了，其實……他們我不知道，但我大多時候……也只是渾渾噩噩了，因為我從來都是個失敗者。說實話，在這里的每一天，我一秒都會對自己說十次，我想退學。”

說話的是，趙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