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是。”顧七輕聲道，“只要你還是個外來者，我就有能力將你壓制。”

身體逐漸虛弱的滋味并不好，尤其是在明明什么都沒有發生的時候，那是一種詭異的感覺，風情感官鮮明地體味著自己對這個世界的控制力逐漸降低，消失，仿佛什么都抓不到的無力感席卷。

像在夢中一樣漂浮的不真實感讓風情的臉色逐漸難看。

作為入侵的強大神明，顧七是殺不死風情的，可同樣，風情也拿顧七沒有辦法。哪怕風情可以輕松斬斷法則的觸角，但是一個清醒的、排斥他的世界，他也沒辦法施展拳腳，這也是為什么侵略者使用的都是逐步麻痹吞噬的辦法。

神明和世界是互相成就的，二者相伴而生，缺一不可。

真正完全獨立地創造出一個世界，是另一個維度的事，那是更高級的、更強大的生命，又或者不是局限意義上的生命才能做到的事。

而所謂創世神，所謂神明，都只是一個種族的代稱而已。

萬千世界唯一的永恒統治者，就是眾生歸處，世界盡頭的、絕對的死地，寂滅的虛無之地。

生命本身從來都沒有任何意義，是意識為它賦予了意義，所以生的力量就是神明意志的力量，是神明意識形態的體現。鳳神只擁有毀滅的能力，因為他永遠都不明白何為生，鳳神所及之處，只有毀滅。

鳳凰自業火中復生，凈世渡人，可鳳神的業火懲惡，甚至對于惡的定義也被曲解為了簡單的沒有殺過人。惡是什么？善惡本就沒有絕對的定義，如何能用是否殺人來判別呢？

風情的身影很快就徹底在神界消失。

但是顧七知道，鳳神并沒有真的離開。

他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可以讓分身投影代替自己管理世界；還有那些被他從別的世界抽調來的靈魂，必然也是處于鳳神的統治之下；他的手段如此嫻熟，隱藏潛伏，策反本土居民，逐步吞噬，一環接一環的計劃，這說明他至少已經侵略了十幾個世界。

他一定不會這么放棄，無論是為了自己的侵略計劃，還是為了討回敗在弱者手中的尊嚴。

眼底泛起濃重的金光，法則的氣息掃過這個世界。

重啟被打破，第一世的記憶被歸還給眾生，這一次，正面迎戰！

澄澈的天空漾起粉金的云霞，點點墜落的星光像是一場盛大的典禮，慶祝著真正的神明歸來。

恢弘的建筑拔地而起，神圣的光芒照耀四方，北境的神殿化作一抹流光直沖天際，消失在虛空之中，回歸神界，坐落在了一片冰雪之中。

整個世界都在偏愛顧七，為了趕走侵略者，哪怕一次又一次的失敗，大家依舊在配合著神明的計劃迎來最后的戰役。

千機閣的魂域消失了，那是神明的饋贈。

與被召喚來的外神做交易，他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每一世都在無盡的孤獨中沉淪，可他每一世都做出了同樣的選擇。

霍逍站在久違的天空下，仰望著天邊的彩霞，露出了笑容，不是虛偽的面具，而是發自內心的愉悅。

大概，一切都快要結束了吧！

哪怕是最初飛升，也不過是想看一看在眾生頭頂上的所謂神明究竟是個什么樣子。霍逍喜歡掌控一切的感覺，所以他建立了千機閣，用每一世的自己記錄最真實的歷史，比精靈族更加準確的歷史。

可在被侵略神明統治的世界，他只能召喚外神來抵擋鳳神力量的侵蝕，魂域里的歷代閣主，都是他自己。

可是代價就是他只有有人求助時，得到了外神想要的代價才能與魂域中的自己交流，直到顧七一把火，用來自鳳神的力量斷了他與外神的聯系。

一切記憶回籠。

只可惜，在那之后，顧七再也沒來找過自己。

“重啟這么多次，疊加的代價應該不小吧！哪怕你是神明。”霍逍喃喃道。

疊加幾百幾千次的代價全都被鳳神接管，大概，會反饋到鳳神的本體上吧！

鳳神總以為自己是神明就能心安理得地算計所有人，拿眾生做棋子，可那似真似假的記憶只會讓霍逍陷入懷疑，鳳君打算將自己和外甥送入選好的世界，霍逍則直接廣邀知情者一同踏入，并做了些手腳。

除了霍逍，沒有人留下了記憶，他要親自驗證一些東西。

事實證明，記憶中的上一世的確有問題，但也并不完全虛假。

只能說，鳳神竟然敢把自己當棋子，直接對顧七下手實在是下了一步臭棋，他實在是太不了解人性了，太不了解霍逍了。

漂亮的彩霞逐漸被紅色代替，整片天空都變成了刺目的紅色。

破碎的天空露出了背后隱藏的虛空，黑洞洞的裂口連光線也無法逃脫，卻有細碎的閃光在無限遙遠的地方閃爍，狼狽的紅衣人影闖了進來，身后的觸手被合攏的天空截斷。

或許并不是被天空截斷，而是虛空生物本身就不能涉足現實，不然以他們的強悍實力，連神明都無法抵抗的力量，恐怕沒有什么生命能在它們手中活下來。

那一瞬間的極致恐懼讓霍逍久久難以忘懷，原本自以為強大的修為在那來自虛空的力量面前不值一提，慶幸的是，他看清了那狼狽逃竄的正是鳳神。

霍逍實在是驚訝為什么自己可以召喚來虛空生物來做交易，還是說其實它覬覦著這些神明、世界，只有通過被召喚才有機會吃到美味的一餐？

紅色的身影出現在霍逍身邊。

“你來了。”霍逍頭也不回道。

“嗯。”

來人正是鳳君，他臉上的表情很是復雜，大概也想起了一切。

可以說，無論是鳳君、左修、霍逍、傅堯……每一個人，都是曾經在神界未被迷惑的人，他們的清醒，他們強大的內心都是鳳神、顧七選擇他們的理由。

“你想起來了多少？”鳳君忍不住問。

“每一次重啟，我都記得清清楚楚。”霍逍緩緩笑道。

“每一次？”鳳君想了想，眸中升起些驚愕來，他看著霍逍，忍不住心生敬佩，“你……”

霍逍抬手制止了鳳君的話，輕嘆道，“一切都是注定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