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就出來吧！”洛書扶著樹站了起來，抬手一拂，一套桌椅便出現在了樹下，依舊是凡塵俗物，不見絲毫靈氣。

洛書撩袍，端正地坐了，桌上一壺清茶，兩只瓷杯。

門后人懶懶轉身，雙臂環胸，倚著門，微微挑眉，“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洛書抬眼瞧他，沒有說話，單手示意他過來坐。

兩人對視良久，那人才在洛書的注視下上前坐下。

洛書心下感慨。

受天地之氣滋養，凡修行之人，看起來都不會太丑，而這人不過區區凡人，卻這般風流俊逸，實在是難得。

“還不知道你叫什么。”洛書推茶輕語。

“顧七。”

“洛書。”

“久仰。”顧七順嘴接道。

“......”洛書忍不住笑道，“哦？久仰？”

顧七也跟著笑，“還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

“無相門、云華山。”洛書笑瞇瞇道，“你倒在了我無相門的禁地之外。”

“禁地......無相門？”顧七若有所思道，“那你是這里的主人？”

“算是吧！我師傅云華尊者是云華山的主人。”洛書見他杯中水盡，又為他填了些。

顧七嘆了口氣，“我猜你有話想說。”

“確實，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說。”洛書道。

顧七將杯中茶水飲盡，放杯起身，“我想我應該沒什么值錢的消息，那么——告辭。”

才轉身，眼前便是一張放大的、略顯熟悉的臉。

洛書臉上是萬年不變的假笑，“你就這么走了，我怕是沒辦法跟師父交代。”

顧七歪頭攤手，“可是你跟師父沒法交代，跟我有什么關系呢？你又不是我的朋友。”

“......”洛書突然退了兩步，讓出了一個看起來安全的距離，“那么，怎么才能跟你做朋友？”

“朋友？”顧七笑了起來，“我沒有朋友啊！”

“那我可以做你的第一個朋友。”

“你不好奇我為什么沒有朋友嗎？”顧七奇道。

洛書異常誠懇道，“我從來不好奇太多。”

顧七嘆了口氣，“可是我本來打算告訴你的。”

“那我當然也愿意傾聽朋友的煩惱。”洛書從善如流道。

“你可真不可愛。”顧七幽幽道，“其實很簡單，你看見我倒在那里，我應該剛剛發現我僅剩的朋友是什么人。”

“坐下說？”

洛書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

“......”顧七頓了頓，回到桌前坐了，這才發現，桌上的茶已經被換成了酒。

洛書見他盯著酒看，開口解釋道，“我看你們似乎都喜歡在情緒波動較大的時候喝酒。”

“你不喝？”

“我沒有這個習慣，我喜歡保持清醒。”洛書回答。

酒是靈酒，顧七當然能喝出來，他能吸收靈力，只是再多的靈力都沒辦法讓他成為一個簡單的修士。

洛書一直都沒有放松警惕，才會在他醒來時就發現了，才會不輕易動手卻極力阻攔他。

他太特別了，所以疑點重重。

看起來就是沒有屈服過的人，雖經挫折，仍然一身傲骨，干干凈凈的，從靈魂深處發光。在普通人會被當做物品買賣的大環境里，他的樣貌、性格、氣質，沒被抓起來賣掉，至少也能說明他身后有人。

但是那些老怪物們最喜歡磋磨這樣的人，他到底是什么來歷呢？

洛書雖然心里思緒萬千，但也沒耽誤他耳朵收集信息。

“我曾經有很多朋友，但是現在他們都不在了，剩下的也離開了，你應該知道獨孤鶴來過吧。”

“嗯，如今內元武者只有他一個在外活躍，又是個練劍的。”洛書應道，“只是他的劍法很奇怪，雖然招式簡單，傷害卻很強，造成的傷很難恢復。”

顧七聞言笑了一下，“沒錯，因為有道則在，修士修的不僅是力量，還要感悟道的法則，他的力量雖然難以進步，卻擁有登峰造極的劍意，若非仙路斷絕，他不會這般狀況。”

“仙路斷絕已有數千年之久。”洛書沉吟道，“鳳神之前已經有幾萬年無人飛升，鳳神之后，又是幾千年，自然不是那么好尋找的。”

顧七笑了，沒再繼續說下去。

“禁地里是飛升的機會？”洛書突然道。

“誰知道呢？”顧七無奈攤手，“只是從萬山之境過來，他就突然暴起，他既然念舊情無心殺我，我只好裝死順了他的意嘍~”

“裝死？”洛書微微蹙眉，“怎么可能？”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嘛！不過呢——你要是實在不信，我也沒有辦法。”顧七笑瞇瞇道，“霍逍都能突破靈宗壽命極限，我裝個死應該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他既然不愿意傷你，你也不打算原諒他嗎？”

“我從來不覺得他對不起我。”顧七抬手接了一片緩緩飄落的花瓣，“事實上，是我對不起他，我對不起很多人，可如今我連彌補的機會都沒有。”說話間，那片花瓣已經只剩了指尖的一抹嫣紅。

洛書眸光微暗，幽幽道，“既然如此，為什么你說你沒有朋友？”

“因為他不會回來了。”顧七的手縮回袖中，掛出一絲淺笑，“你要是希望我留下也可以，不過我需要一個合理的身份不是嗎？”

“你就這么肯定我不會殺了你？”

“從你見到我時就有無數機會可以做到，無論因為什么目的或原因，我還是好好站在這里了，對吧！”

“你是個聰明人，我最喜歡聰明人了。”洛書起身道，“你打算出去做什么？”

顧七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道，“做我逃避了很久的事。”

“那么，有事聯系我。”洛書信手拋了什么過來。

顧七接了，仔細一瞧，才知道是塊兒白玉佩。

“謝了。”

“你不問一問怎么用？”

“如果你愿意說的話。”顧七笑道。

洛書聞言一頓，搖頭輕笑，“至少你能摔碎它。”

顧七將玉佩墜在腰間，“這么好的玉佩，摔了可惜呀。”

“你隨意。”洛書學著顧七的樣子攤手道。

顧七信手一震，折扇便在掌中展開，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下山去了。

洛書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果然......”

他是想證明自己想走我是沒辦法攔住的嗎？

洛書思來想去，最終也只能保持懷疑，沒有再糾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