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客棧最后一盞燈也熄滅了。

雖然沒解釋，但是冷靜下來的老板娘還是意識到了顧七在開玩笑，縱然放了狠話，可出口時卻叫顧七打斷，也算是留了情面，不過和尚不解釋，想來是真的不愿意娶自家女兒，也只好作罷，不便繼續強求。

和尚得了清凈，就在廳堂里繼續坐著，閉著眼睛，也不知道是睡覺還是在干嘛。

顧七當然沒睡覺，他已經睡的夠久。

清風拂過，一絲涼意順著衣角鉆上來，無名的眼皮顫了顫，慢慢睜開眼睛，抬頭看了眼二樓的房間，又默默低下頭，閉上了眼睛。

邊關赤地千里、黃沙遍地，環境惡劣程度讓人望之卻步，然而這里卻藏著最為莫測的組織。

沙漠中是有綠洲的。

沒有人可以在徹底荒蕪的土地上生存，所以掌握著綠洲存在與規律的“永生”組織就在這沙漠中橫行無忌。

人不可能戰勝自然，只能了解自然、順應自然、利用自然，因為人本身就是自然的產物。

沙漠邊際的城鎮沒有發展為城市的能力，在極端天氣下，人類文明很難長久地維持并強盛，能在此生存已經是人類頑強生命力與智慧的體現了。

所以這些城鎮為什么要留在這種地方呢？靠什么活著呢？

答案就是，為了生存，靠天吃飯。

這里最著名的城鎮就是罪城，規模最大，稍微靠近南疆蠱域，里面全都是亡命天涯的罪大惡極之人，所以稱為罪城。只要給錢，他們什么都干，反正他們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無數人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們的腦袋，說不定那天就死了，所以當然是盡情放縱。

難道他們彼此之間沒有仇恨嗎？萬一有人為了錢財在城中殺人呢？

曾經有過，不過大家逃到這里、忍受這樣的生活，可不是為了自相殘殺的，所以罪城里建立起了一套自己的制度。

一、大家首先是一個集合體，應該一致對外。

二、城中禁止殺戮、斗毆。

三、城中僅可進行寶物交易，銀票等同于廢紙。

四、城主為大家提供庇護，無事禁止靠近城主府百步范圍內。

以上規矩建立在城主的威信上。

罪城背后是死地，周圍是高高的圍墻，前方則是一條看不見底的深淵，僅有一條鐵索。上了鐵索橋，就禁止任何人動手。

前幾個隨意動手的，已經被廢，丟下深淵。帶著惡鬼面具的城主強大到讓人難以生出反抗之心。

所有人都能看出城主歲數不小，因為他露出的長發有斑駁的顏色，藏在斗篷下的身體在風吹過時能看出健康強壯，為數不多的出手，僅僅讓大家看到了他干凈的手上帶著一枚標志性的白玉扳指。

而走到今天，最重要的是，只有罪城有尋找“永生”的向導。

向導，也只存在于城主府。

沙漠真的是徹底的死地嗎？

青年原本是穿著一身白衣的，但這是他最后悔的事，因為現在它已經變成分不出顏色的抹布，這讓他無法忽略自己現在究竟有多臟。

“欸！”

“嗯？天亮了？”

一旁的娃娃臉青年迷迷瞪瞪地睜開眼睛，一身青衣也早被染的灰突突的，臉上也都是泥土的痕跡。

“睡傻了你？”

青年嗤笑一聲，翻了個身繼續躺在地上。

娃娃臉仰頭看著只露一角的太陽，哀嚎一聲，“為什么！咱們走了多久了啊！??！”

青年雖然聲音有些沙啞，卻依舊可以聽出冷意，“半個月，至少咱們有好運地碰到綠洲。沒有人的綠洲?！?

雖然娃娃臉不明白他為什么加上后半句話，但這并不妨礙他理解青年話中含義，因為他從來都理解不了。

“欸！你看！天上......是不是有東西在飛？”

青年微微瞇眼，微不可察地點頭，“是，一葉小舟?！?

“你怎么知道？”娃娃臉詫異道。

青年嘆了口氣，“你睡覺時，我見過它落下，是由訓練有素的鷹隼帶動的?！?

“你說啥？鳥拉的？”

“......”

在青年幽深的眸光中，娃娃臉訕訕地閉上了嘴。

不過片刻，他還是忍不住道，“難道我們還要繼續呆在這里？”

“難道你想渴死在沙漠里？”青年冷淡道，“這是綠洲的極限距離?！?

娃娃臉痛苦地捂著臉，“我究竟為什么要聽顧七的話？！又為什么聽你的啊！”

青年考慮了一會兒，“大概是命運？”

“......”娃娃臉轉過頭來，“大人！我好餓啊！”

青年沉靜穩重地推開他的臉，“你可以考慮一下吃土，不過不建議你嘗試，可能脫水?！?

“我覺得沒什么比咱們現在埋在沙洞中躺尸更可怕的事了。”

“有。”

“什么？”

“他們來了?！?

“誰？”

“船上的人?！?

青年摸著背上的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娃娃臉也沒有出聲，屏息觀察著船上的人。

這些人中有他認識的。

前頭穿的最好的老先生是關內有名的商人，綽號關老大，手下門客眾多，后面跟著兩個隱藏在黃色斗篷下的人，既看不出身材，也看不出性別，總之毫無特征，連身高都一樣。

后下來的年輕人衣著華貴，眉宇間盡是高傲和不屑，昂著頭，像一只驕傲的孔雀。他身旁的人更值得注意，目光冰冷，皮膚粗糙，呈現出小麥的顏色，身上穿的并不工整，滿身風塵，像是一柄飽經風霜卻始終雪亮的彎刀。

直覺告訴他，這個人十分危險。

剩了一個一身桃粉衣裳的小白臉，臉上洋溢著莫名快樂的笑容，白羽毛的扇子輕輕扇動，姑娘家的都比他陽剛。

“嘿！兩位！來了這么久，怎么不進來看看？”

突然放大的臉嚇了他一跳。

他退了退，下意識看著青年，有些無措。

青年懶洋洋的聲音代替了他回話，“進哪兒？我們只是路過，并不感興趣。”

“哦？可是你們已經在這附近轉了好幾天了，又渴又餓的，很難受吧！”小白臉繼續道，“我們請你來做客，如何？”

“為什么？”

“當然是老板需要你這樣的高手了~”小白臉悠悠道，“你們不僅可以痛快吃喝，還有美酒美女，如果你口味特別，美男也不是不行，怎么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