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 玉樓春(同名電視劇原著)
- 于正
- 4367字
- 2021-08-23 21:00:00
林少春坐著思忖,直到日暮黃昏。孫玉樓走進門,一眼便看見了自己的小嬌妻凝眉蹙額地坐在桌子前,滿腹心事。他將官帽掛在了衣架上,悄悄走近林少春,猛地一把抱住了林少春。林少春突然回過神,嚇了一跳,“你回來了。”
“想什么呢?這么出神?”
林少春掙脫出孫玉樓的懷抱,“有些事我想不通,你讓我靜一靜。”
孫玉樓太了解林少春的性子了,他坐在了她的身邊,故意拖著長音笑道:“為夫不辱使命,那個陳伯遠的消息我打聽清楚了……”林少春雙眼一亮,整個人仿佛回春了,她一把抓住了孫玉樓的胳膊,問道:“什么消息?”
孫玉樓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緩緩說道:“那個叫陳伯遠的已經被發配邊疆了,我快馬派人去追蹤下落,卻得到消息說陳伯遠在發配途中失足落水淹死了,現在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林少春垂眸思索著,“這事一點也不簡單,能夠被發配邊疆,必和朝廷有關……”
孫玉樓點了點頭,“我就知道這事兒和朝廷官員有關,陳伯遠并未觸犯律法,竟草草判了個流放,可不是奇事!只是目下尚且查不出來,桃夭究竟是受了誰的指派?”
“老爺最近在朝堂上有沒有和他不對頭的人?”林少春突然問道。
“梁京冠……”孫玉樓沉吟了一下,繼續說道:“前些日子,因為上古郡洪澇沖垮了磐石橋,致使往來交易受阻,糧食無法運抵京城,導致京城內糧價飆高,父親認為應該令戶部監管物價,撥款疏通河道,重新修建磐石橋;而梁京冠則誣陷戶部撥出款項,有人從中獲利,欺上瞞下,他們二人為此在朝廷上爭得面紅耳赤;后來皇上讓父親和梁京冠獻計解決國庫虧空的困難,解決朝廷危難,如今他們二人可謂是水火不容,朝廷中都在觀望父親和梁京冠誰能高出一籌……”
林少春抬頭望著孫玉樓,“你聽過一句話嗎?叫做賊心虛……”林少春站起身望了一眼窗外的月亮,輕輕道:“是賊總會露出馬腳的。”
林少春遣人監視了桃夭和頌蓮,發現了頌蓮對每日來才買果子的果農格外熱情,新鮮果子來了,桃夭讓頌蓮將果農帶進屋內,挑選果子。這一天,頌蓮領著果農婦女們從屋內走了出。
榮壽家的等在門口。
頌蓮笑呵呵地說道:“你們的果子都不錯,桃姨娘特別喜歡,往后要是還有上佳的,一定送到咱們府里來。”
果農們殷勤地點頭,“好,一定給孫府送來。”果農們說著跟著榮壽家的往院外走去了。
常嬤嬤帶著女工們遠遠地站在回廊上觀望,“你們一人盯一個,看看這些賣瓜果的里頭,有沒有往官員府上去的,若是有,即刻回來稟報。”女工們應了一聲各自跟去了。
半日的功夫,常嬤嬤便來向林少春稟告:“姑娘,撒出去的人有消息了,賣果子的里頭有一個進了賈府。”
林少春抬起頭,脫口而出了一個人的名字,“賈逢源?”常嬤嬤點頭,“是啊,就是那個賈逢源。”林少春沉思了一下,“這么一來就好辦了,我可以讓映雪留意一下,看看這里面有什么
陰謀。只是她如今不露面,我又不好貿然拜訪……”林少春思索,忽然看到了房中的一把古琴,雙眼一亮,對常嬤嬤說道:“嬤嬤,你去給我找一個風箏過來……”
林少春在風箏上親筆寫下了宮商角徵羽音符《報恩》中的第一句——家中有難,還望相助,令人將風箏飛到賈逢源的院子中。
不到三天,林少春便接到了蘇映雪的消息。蘇映雪跟在賈逢源身邊,賈逢源對她監管很嚴,蘇映雪假裝肚子痛請來了穩婆,用重金請穩婆給林少春送來的消息。
林少春坐于炕桌旁,垂首望著桌上的手書,蘇映雪的手書寫得清楚,桃夭竟是賈逢源安插在孫遜身邊的一顆棋子,桃夭竟偷了孫遜的國庫策略獻給了賈逢源。林少春看罷,銷毀了手書,看了一眼穩婆,對方是一個三十歲左右長相端正的一個婦人,“辛苦媽媽了,小翠……”一旁的小翠連忙從口袋中拿出銀子給了穩婆。穩婆連忙跪謝,“謝四奶奶,謝四奶奶。”
林少春伸手扶起了穩婆,“下去吧,照顧好讓你傳話的夫人。”穩婆應了一聲,退下了。
林少春思忖這賈逢源本是老爺十分信任的人,如今卻和梁京冠一起。想著想著,林少春抬起頭問道:“老爺上朝了嗎?”未等小翠回答,她站起身,臉色沉重,“快去瞧瞧。”說著,林少春攜小翠風風火火地往孫遜書房走去,路上競和梅姨娘撞在一起,小翠和琳兒立刻扶住林少春和梅姨娘。
林少春心中著急,一抬頭望見了梅姨娘,連忙問道:“對不住了姨娘,老爺呢,老爺上朝了嗎?”
梅姨娘摸了摸自己的肩膀,說道:“四奶奶這是干什么呀?老爺這會子早在朝堂上了,你這個時候來找老爺什么事啊?”
“這可糟了……”林少春臉色微變,心中暗道不好,如今孫遜和梁京冠為了國庫虧空一事已成掎角之勢,孫遜的國庫策略被桃夭偷去,那梁京冠必然要為難孫遜,林少春想著抬頭
沖梅姨娘說道:“姨娘,對不住了,我現在去花廳等老爺下朝。”林少春說著帶著小翠急匆匆地直奔花廳。
花園中留下了一臉錯愕的梅姨娘。
孫遜和孫玉樓一下朝,林少春就被孫玉樓拽到了一旁,他悄聲與她耳語道:“今日朝堂之上,父親的國庫策略竟然被梁太師偷去了,他仗著自己年齡大,先講了國庫策略,又說了四項治理國庫虧空的策略,其一,裁去朝中老邁無用的官員,這些官員多與宗室聯姻,于社稷毫無寸功,每年卻要耗費百萬俸祿,實可不必;其二,整頓宮中奢靡之風,用度滿足日常開銷即可,切不能肆意浪費;其三,宮中廢棄的瓷器、被褥、衣物等用品不可銷毀,運往民間仍可盈利;其四,各項雜稅還需調高,此舉雖是下策,但立竿見影,可在短期之內令國庫充盈。而這四項策略正是父親寫好的策略,怎么就成了梁太師的……”孫玉樓說著說著不由得皺緊了眉頭,聲音壓得更低了,“父親在朝堂上甘拜下風,什么也沒有說,可是父親一路上也不說話,可見家里出了內鬼,肯定有人偷了父親的國庫策略……”
林少春拉起孫玉樓直奔正廳,卻見孫遜坐在正廳之中,身上依舊是緋色團繡仙鶴官服,玉帶環身,手指敲著桌子默默無語,一張看不出喜怒的臉略顯疲憊。
沈氏擔憂地望著孫遜,“老爺這是怎么了,你倒是說句話呀?”林少春立于孫玉樓身旁,朗聲道:“老爺,媳婦兒有事回稟。”孫遜抬起老眼,看了一眼林少春,低沉道:“什么事情都等到全家到齊了再說。”
林少春應了一聲,她也想等桃夭到了一起來算賬,想到此,她拉著孫玉樓坐在了一旁,孫玉樓疑惑地望著自己的媳婦,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梅姨娘、孫小仙、吳月紅、孫世杰、桃夭、許鳳翹、孫金閣被召喚來到正廳,進門給老爺和沈氏行了禮,紛紛落座。孫遜看了一眼看林少春,眼神深沉地望不到盡頭,“玉樓媳婦,你有什么事情就說吧!”林少春站起身,明亮的雙眼看著桃夭,桃夭瑟縮了一下,“日防夜放家賊難防,老爺八成想不明白,為什么您充盈國庫的計策,會從別人嘴里說出來吧?”
“哦?你知道內情?”孫遜點了點頭。
林少春猛地指向了桃夭,“內情就是她!”
桃夭看了一眼林少春,立刻低下了頭。沈氏一怔,眉心漸漸擰了起來。這陣子桃夭進了府,謙恭溫順,百般討好眾人,用盡心思,為她梳妝,得到眾人的贊嘆;打聽到所有人的家鄉,學做各家鄉的小吃,親手做給眾人吃;陪著眾婦人打牌,做盡大家喜歡的事情;這些日子沈氏看桃夭都是越來越順眼,更何況她還懷著世杰的孩子,心中不由得偏袒,她沖著林少春問道:“你可有什么證據?”
孫玉樓擔心地站在了她的身后,卻未料到林少春心中早已經想好的對策,“這陣子我一直留意桃夭,發現她總是偷偷溜進老爺的書房。老爺近來正為充盈國庫出謀劃策,桃夭的舉動難免讓我懷疑,她有竊取機密的嫌疑,因此我在老爺的文房用紙上灑了金粉,只要動過這些紙張的人,都會在紙上留下手印,是不是你,一對比就知道了。”她看了一眼身后的小翠,小翠拿出了一張有指紋的紙上。
桃夭站了起來,立在廳內一動不動,一雙上挑的眼一瞬不瞬地望著林少春。
沈氏猛地恨著桃夭,“桃夭,你還有什么可說的?”
桃夭撫了撫肚子,臉上的表情很詭異,她緩緩道:“我沒什么可說的,我確實動過那張紙,但有一點,要請教四奶奶。”一雙勾魂的眼直勾勾看向了林少春,“既然你早就有了證據,為什么偏要等到老爺散朝回來才揭發我?”
聽到桃夭承認了自己的罪行,林少春心中舒了一口氣,她笑了笑,“我確實一心要揭發你,但我其實并沒有你竊密的證據,剛才不過是詐你說出實情罷了,誰知你果然不打自招,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一時間,眾人震驚的地望著桃夭,仿佛她就是閻王殿走出的夜叉,十惡不赦。
梅姨娘心中袒護孫家,“來人,還不把這個吃里爬外的女人抓起來!”孫世杰猶豫了一下,如今他對桃夭的感情很復雜,這些日子,他與吳月紅在濟善堂相知相守,共同教那些流民讀書和武功,他心中對吳月紅佩服,進而說不出的歡喜;而桃夭,因為那個孩子,他狠不下心,想著,他站起身,望著黑著臉一言不發的孫遜,“老爺,桃夭懷著我的孩子……”
吳月紅的手指甲都扣破了手心,“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在替她說話?”
許鳳翹在一旁連忙說道:“那就把她關起來,等孩子生下來再做處置。”孫玉樓上前扶住了林少春,護在了林少春的身后,“老爺,不論是誰觸犯了律例,都應該按律例行事,萬不可寬容。”桃夭立于大廳之中,像一只落難的精怪,無助又美麗。
“夠了!”猛然,孫遜用手用力一拍桌子,他盯著站立無援的桃夭,緩緩說道:“都住口,都不要再說了,桃夭并未對不起我孫家。”
孫遜的話令所有人都閉上了嘴巴,大廳靜得聽得到心跳的聲音。
桃夭蒼白的嘴角緩緩綻開,似乎虛弱而無力,她用那楚楚動人的聲音輕輕道:“謝老爺明察。”
林少春心頭一緊,頓時明白自己著了桃夭的道,她微顫的手突然被人握住,她轉過頭發現孫玉樓一直站在她身后,沖她微微一笑,輕輕搖了搖頭,扶著她坐在了位置上。
“桃夭,你坐下吧……”孫遜一開口無比低沉,“前幾日,桃夭便來找我向我稟告,賈逢源給了她很多銀子,讓她偷我的公文,若是桃夭不答應,賈逢源便要將她在妓院賣藝的事情揭發出來……”桃夭坐了下來,一雙紅了的眼望著孫遜。
孫遜環視了一圈眾人震驚的臉,繼續說道:“桃夭雖出身貧寒,卻懂得知恩圖報,他沒有出賣我,是我讓她把我改了的文書交給了賈逢源。”
“原來如此。”沈氏恍然道。孫世杰望向了桃夭,“這件事你怎么不告訴我?”
桃夭柔聲道:“老爺吩咐了,不能告訴任何人。”
吳月紅看著孫世杰和桃夭,一雙眼幾乎冒了火,握緊了雙拳。林少春若有所思地看著桃夭,卻瞧見桃夭轉頭對她一笑,那笑容是勝利者的宣言。孫金閣撓了撓腦袋,“可是老爺……既然國庫策略做了更改,梁京冠怎么還受到了皇上的封賞?如今這國庫策略正大張旗鼓的要施行呢……”孫遜冷笑了一聲,肅穆的雙眼泛出一道冷光,桃夭只覺渾身打了一道冷戰,那孫遜老兒就是最恐怖的深淵,心中慶幸幸好自己懂得良禽擇木而棲,沒有選擇賈逢源。
她暗下決心,就算肚子里這個孩子的父親不是孫世杰,她也一定要死死抓住這根救命稻草,給自己掙一個錦繡前程。
“那個老匹夫一肚子八股文章,論計策遠不是我的對手。且讓他得意兩日,他自覺一切天衣無縫,殊不知大禍正在前頭等著他呢……”孫遜緩緩站起身,臉上漸漸柔和了,他擺了擺手,“都散了吧,我也累了!”
林少春望著高大的孫遜,心中感慨那千般算計的手段就像一個巨大的黑幕,任梁太師有多么聰明,也不是孫遜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