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五十元一個,摔壞了就得賠
晚飯后我在洗碗,而且已經進入了洗碗的第二階段——清洗。我正想著:“趕快洗完了,我好去看我那本才買回家的新書。我還有一筆錢可以買書,下次再去書店看看??”我把那一個個已經用洗滌精洗過的碗輕輕丟進裝有清水的鍋里,我看著它們一個個被我丟下水,咕嚕嚕冒著水泡,這感覺有點好玩。然后,我就把那一個個碗拿到水里涮了一涮。就在我準備拿起一個碗擦的時候,我的手突然一痙攣,手里的碗咚一下就掉在地上碎了。這個時候,我突然一驚,看著地上的一地碎片,我知道按舊規矩我的災難又要來了。
正當我還處在摔壞碗的極度緊張之中,我聽見媽媽從別的房間沖了過來:“呵呵,碗摔壞了,一個五十元。”
媽媽說這話,我一點也不覺得奇怪,摔壞一個碗賠五十,這是我十二歲父母離異后,我跟著媽媽住,她立下的“霸道”規矩。
我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壓住我的委屈和傷感,然后帶著僥幸說:“我買一個新碗,賠您?”
之后,我聽見了媽媽干脆的回答。
“不行,我要我原來的那個,新舊、年代一樣的,如果你找得到它,”媽媽指了指被我摔壞的碗說,“一樣的,你就賠我。找不到,你就賠錢吧。五十,如果沒有我可以讓你先欠著,但是記住你又欠我五十了,有了錢一定賠我。”說罷,媽媽轉身離去,不再與我多說什么。
看著媽媽離去的背影,我非常沮喪。
又是好幾天過去了,這天中午媽媽又讓我洗碗。我想起前不久被我摔壞的碗,又被罰了五十元,心里很是不痛快,就想以自己的手不方便為由拒絕,雖然我知道這借口媽媽從我十二歲到現在都沒理會過??
“我在與你商量嗎?我沒和你商量。”媽媽丟下這句話就走了。
這時,只剩下我和桌上的那些碗,我現在看著它們心里都有些發怵。我看著它們自然就想起我每一次摔壞碗都要積攢好久的罰金,這些罰金里有奶奶平日里給我的零花錢、有我賣紙板的錢。原本我想湊夠了一定數的錢就可以買書了,現在卻因又摔一個碗全沒了??
我把凳子挪開,然后小心翼翼地把一個個臟碗放進洗碗池,擰了一塊洗碗帕把桌子擦干凈,拿起洗滌精倒了一點在鍋里,用那只不方便的手在水里攪了幾下,然后又把一個個碗拿到鍋里洗了,再把它們從鍋里撈出來。“碗在這樣的狀況下是最滑的,因上次摔壞碗被罰得那么慘,我現在洗碗一定要小心!”我在心里暗暗地、狠狠地告訴自己。我把碗從鍋里撈出來,然后當碗剛剛離開了水面,我就拿著它在鍋沿上輕輕地敲了敲。這樣能把碗上多余的洗滌精的水甩掉,碗干一點自然就沒有那么滑了。我把全身的力氣都集中在我的這只手上,并不是說拿一個碗需要多大力氣,而是我需要用一種更大的力量來控制我的手盡量不要痙攣。我把碗在鍋里清洗干凈,然后顫顫巍巍、小心翼翼從鍋里把它拿到臺面上。
我有時甚至覺得我的這只不方便的、隨時顫抖的手,在這個時候更像一個機械夾子,這都是因為它過度緊張和過度專注所導致的。但是有什么辦法呢,要想不打碎碗,我就只有像這樣,在洗碗、拿碗的過程中,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我這只手上,即使出現痙攣,我也能牢牢地把它拿穩了??
我把碗清干凈了,然后還得把它們一個個擦干凈。我拿了一塊干抹布,用右手搖搖晃晃去抓住碗,然后用抹布擦,我每擦一下就左手抓住碗,然后右手有些機械和笨拙地跟著左手移動,就這樣碗拿到我手里移動一圈,一個碗就擦完了。
一個個碗倒是被我洗干凈了,但是我還得把它們拿到碗柜里放好才算完事。從放碗的臺面到碗柜只有幾步的距離,但就這幾步的距離我都很怕,我怕在這短短的幾步之間突然一痙攣,手里的碗又摔個粉碎,那我又一個五十元就沒有了。我只能告訴自己小心一些。
很多時候,事情就是這樣,怕什么就來什么。就在我剛剛把左手的碗換到右手里,用左手去拉開碗柜門的那一瞬間,我的右手突然一痙攣,我的左手趕緊機械而本能地把那門嘭的一聲關了。我的整個人也因自己這猛地一痙攣就摔倒坐在地上。這時我已顧不得自己摔倒的疼痛,我右手也在痙攣的這一瞬間本能地把碗往懷里攬,然后我的左手也跟著去抓、去拿。在它在我懷里翻滾的瞬間,我終于用兩只手把它抱在了懷里。
這時,我在心里竊喜:“還好、還好,五十元總算是沒有出去,不然這‘債’我得還到什么時候。”我一副狼狽相地坐在地上,懷里像抱什么寶貝一樣抱著那個險些因為我的小小痙攣而被摔到地上的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