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靈早便化作印記回到手背上,白軒宇也很輕松就站穩(wěn)了腳跟,不過他的眼神此時有些呆滯。
被刺破肚腩的妖獸直直掉落在地,掀起一地的灰塵,它的眼睛還張得老大,顯然在死前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jié)果。
剩下一只妖獸見到這個場景哪里還敢再呆在這里,連一聲吼叫也不再發(fā)出,趕緊跑離這里。
此時那些鼠面妖獸早已退去,寧月音三人也是清楚的看到了這一幕。在她們的視線,白軒宇只是簡單跳到虎形妖獸的背上,然后另一頭虎形妖獸從一旁撲了出來,白軒宇不知道怎么的就躲過了這一撲,同時還將這只妖獸的肚腩給破開了。
由于事情發(fā)生得太快,以至于她們?nèi)烁揪蜎]有看清全貌。寧月音看著白軒宇的背影,他只是站在那里就感覺好遙遠(yuǎn),原來,他已經(jīng)走到那么遠(yuǎn)的地方去了,也難怪炎師會收他為弟子。
“白公子。”見白軒宇遲遲沒有動靜,莫詩筠便開口提醒道。
“嗯?”白軒宇回過神來,目光閃躲,“接著走吧,就快到了不是嗎。”
莫詩筠還想說些什么,被寧月音攔了下來,“現(xiàn)在還是先救人要緊。”
見寧月音如此,莫詩筠也便沒有再說,主動帶著白秦兒在前面引路。
在連云山山腰的一處位置,搭建有一間小木屋。從上面往下看,若是不仔細(xì)一點(diǎn),怕是會讓其從眼間溜過。
小木屋周圍有著三隊人交換著巡邏,每隊三個人,每個人帶著一種視死如歸的眼神守護(hù)著這間簡陋的小木屋。
白展是這次行動的副隊長,原本一切都按著事先料想的一般進(jìn)行,直到身邊的一個同伴,一個名為白家浩的青年頂不住壓力而崩潰,使得本次行動出現(xiàn)了曲折。
為了安撫白家浩的情緒,白展不得不將他帶到木屋里面進(jìn)行疏導(dǎo)。
“副隊長,我……我……”一進(jìn)到木屋里,白家浩就壓制不住情緒了,只是他怎么也沒法將話說出口。
“你看著我的眼睛!”白展抓住他的衣領(lǐng),沖著他吼道,“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出發(fā)前我們發(fā)過的誓!告訴我是什么讓你后悔了!”
“我……”眼淚不爭氣地從眼角流下,白家浩哽咽地說,“副隊長,我們已經(jīng)出來一天了,從今天開始我就止不住的去想薇兒,副隊長,我不怕死,我怕的是這樣的煎熬,副隊長,你幫幫我,幫幫我!”
白家浩的話也讓白展出現(xiàn)了動搖,他臉上的憤怒之色已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悲傷之情,雖然只有一天,但是疲倦也同樣爬滿了他的整個身體,只是從他們走出白家大門的那一刻,他們的命就已經(jīng)不再屬于自己了。
“家浩,這次行動一開始,誰都可以殺死我們,唯獨(dú)我們自己不行,明白嗎?不這樣,白家沒有人可以活得下來,你明白嗎?不要忘了我們是為什么而出來的!”話說到最后,白展也累了,只是他必須撐下去,要是他也退后了,只會出現(xiàn)更多的白家浩。
“你先休息一會兒吧,等會再值班。”看著蹲在一旁低聲抽泣的白家浩,白展知道,自己該說的都說了,剩下的只能看他的覺悟了。
這個時候外面突然出現(xiàn)了騷動,白展也顧不得白家浩了,趕緊出去查看狀況。
一出去白展就看到了站在前面的四個人,同伴們這時正舉著武器準(zhǔn)備進(jìn)攻,他舉手制止了同伴的動作,苦笑道:“勞煩小公主來此一趟了。”
“白展,沒想到是你!”莫詩筠顯然很意外這個人會在這里,“現(xiàn)在收手還來得及,我會親自跟父皇去說明情況的。”
白展輕笑一聲,搖頭拒絕,“還請公主殿下莫要再說這種童真之話,我們在這里只為等待兩種情況,要么是家主跟衛(wèi)將軍的談判有了結(jié)果,要么是大祭司親自前來。”
“我莫詩筠對天發(fā)誓,這次的事情一定給白家一個公道!”見對方仍然沒有動搖,莫詩筠接著說道,“我沒有想到你會參與到這場事件里,但我知道,以你的性格,一旦動手了是不會跟我有所客氣的,根本就不會讓我有機(jī)會說話,你現(xiàn)在在猶豫,想讓我給一個理由來說服你不是嗎?”
白展仍是搖頭不語,內(nèi)心暗嘆,“我天真的小公主啊,我早已賭上性命,哪還有性格之說。”
“真相,只待兩種人掀開,要么智者,要么強(qiáng)者。小公主,白某并不認(rèn)為你們有這個實力。”說著,白展接過同伴遞過來的長槍,“小公主,得罪。”
白軒宇從始至終都沒有動靜,他就像一個旁觀者,冷靜的看著雙方交涉,平靜的看著寧月音和白秦兒攔住其他人,只留下自己面對白展。
從白展一群人眼中,白軒宇看到了和炎師相仿的眼神,如果說炎師為了創(chuàng)造出一個可以顛覆現(xiàn)今修煉等級的天才可以毫不猶豫獻(xiàn)出自己的生命的話,那白展他們就是為了守護(hù)什么而可以毫不猶豫的奔赴死亡。
只是這一切,白軒宇已然無心深究,他只想快點(diǎn)結(jié)束這件事,不然,他會忍不住殺了白展他們的。
白展還在疑惑莫詩筠她們怎么會讓一個練氣境的人來面對自己,是覺得自己不敢傷害小公主嗎?如果是這樣,那未免也太小看他白展了,他好歹也擁有著入體境中期的修為呀,整個星瀾能在他之上的人不過十?dāng)?shù),豈會因為小公主的身份而畏畏縮縮!
下定了決心,白展也便不再等白軒宇出手,長槍一動,以狠辣之姿刺向白軒宇的胸口。
長槍刺出,白展便開始思考如何活抓莫詩筠了。只是他這個想法注定沒有答案,只見白軒宇揚(yáng)起右手,一只足有兩人高的青鷹橫在面前,一抓之下便讓長槍化作點(diǎn)點(diǎn)粉末。
白展怎么也沒想到會在這時突然出現(xiàn)一個妖獸,這讓他一時做不出應(yīng)對動作來。
不過青鷹可不會等他反應(yīng)過來,一腳之下,白展被狠狠地壓在地上,胸口有種被巨石砸中的感覺,這么一瞬間讓白展有了種已經(jīng)死亡的錯覺。
他艱難地抬起眼,卻是看到了白軒宇那雙冷血的眼瞳。明明剛才還是個有心事的男孩,為什么會在短短的時間里發(fā)生這么大的變化?只是看著白軒宇的眼睛,白展的身體就忍不住的顫抖,那張幼稚的臉龐上為什么會有一雙這樣的眼睛啊!
莫詩筠呆呆的看著這一切,她原本以為白軒宇需要花上一些功夫才能贏得了白展,結(jié)果白展一秒都不到就輸了,一個入體境中期在白軒宇面前跟個小孩沒什么兩樣——沒有一點(diǎn)反抗之力。
這個時候莫詩筠才真正明白了自己的父皇為何如此得看重炎師,能培養(yǎng)出這樣一個弟子的人,豈能是平凡之輩?
白家浩在這時也提劍走了出來,看到白展被一只妖獸踩在腳下,他的眼中充滿了懷疑,不過很快就回過神來,大喊一聲,抱著必死的決心沖向白軒宇。
一身的破綻!白軒宇的目光停留在白家浩的脖子上,以他現(xiàn)在的實力,一只手就能將其捏碎。
眼中寒芒閃過,青鷹化作青光涌入體內(nèi),白軒宇很輕易的就抓住了白家浩的脖子,只是輕輕一捏就可以聽到嘎吱的聲音。
滿足感遍布了心頭,白軒宇知道,這個男人的生命已經(jīng)被他掌握在了手中,自己讓他活他才能活,自己想讓他死也只需要一個念頭而已。
最終,白軒宇選擇了放手。只一甩,白家浩便在翻滾了幾圈后暈了過去。
見寧月音那邊也差不多完事了,白軒宇轉(zhuǎn)身看向莫詩筠,等待她作出決定。
只是,此時的莫詩筠明顯是在用一種畏懼的眼光在看著自己,這也是無可厚非的,畢竟自己剛才確實是有那么一瞬間想要?dú)⒘税准液啤?
寧月音和白秦兒也在這時靠了過來,前者還好,剛才并沒有關(guān)注這邊,反而是后者時刻都在注意著莫詩筠這邊,自然是將白軒宇剛才的動作看在眼里,這個時候也是有意無意的站在莫詩筠前面。
寧月音雖然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事,但是看這氣氛和白軒宇的神情也能猜出個大概。她邁步走到白軒宇前面,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說道:“小公主,我們剛才沒有看到衛(wèi)將軍之女的蹤跡。”
“嗯。”莫詩筠無神的應(yīng)了一聲,但是目光流轉(zhuǎn)之下卻是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她雖然被白軒宇剛才的樣子給嚇了一跳,但是現(xiàn)在明顯不是在意這些事的時候。
“白展,事到如今你還想要堅持下去嗎?”莫詩筠走到白展身前,以一種不可質(zhì)疑的目光直視著他。
白展笑了,樣子很凄慘,想過自己會輸,沒想會這么戲劇的輸給自己根本就沒聽說過的人。也罷,白展順勢道:“小公主,隊長今早就出去了,您覺得他現(xiàn)在會在哪?”
聞言,莫詩筠下意識的看向山頂,“難道……不可能,那里不是住著一只化境級妖獸嗎?”
“有什么不可能呢?我天真的小公主。”白展艱難的說完了這句話,如果可以,他現(xiàn)在更想躺在地上暈過去,但是,這樣的話一切就都會白費(fèi)的。
“如果他們能夠到達(dá)山頂,那我們也可以,那頭化境妖獸如果不讓我們過去的話也沒有理由讓他們過去。”寧月音還在等待莫詩筠的回答,身邊就響起一陣響亮的鳴叫。
“我自己去。”白軒宇在青鷹背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們,語氣里盡是不容置疑。
“白公子,這件事還需要再考慮一下,畢竟那頭妖獸連伯父都不敢輕易招惹。”莫詩筠還想著勸說白軒宇。
“只有我一個人的話,我有信心全身而退。我知道小公主是怕路上會有埋伏,但是我不在乎,請不要問我理由,我只是來幫助你的,不是來被約束的。”說完了白軒宇一拍青鷹,其翅膀扇動之下就要飛起。
寧月音張了張嘴巴,最后還是沒有把話說出來。白軒宇原本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去了,在猶豫了一會后還是轉(zhuǎn)頭看向?qū)幵乱簦澳阋惨柚刮遥俊?
“不是。”反正,你現(xiàn)在也聽不進(jìn)別人的話,“路上,小心。”寧月音低頭不敢去看他。
隨著一陣大風(fēng)吹起,青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在了天際。寧月音看了一眼滿臉不解的莫詩筠,再看向已經(jīng)被抓起來白家之人,白家浩還在昏迷,白展的呼吸也時斷時續(xù),沒人管的話怕是會就這么死去,這個爛攤子,終究還是得有人來收拾。
隨著山頂在視線里越來越清晰,白軒宇心里更加確信這件事不對勁。一路上根本就沒有妖獸敢來阻止他,白軒宇可不會天真的以為那些妖獸會害怕他,更別提那個傳言中的化境級妖獸了,如果不是白軒宇能夠隱隱感覺到一股危險的氣息的話,他都要懷疑這個化境級妖獸是否真的存在了。
白志看著天空上的青鷹,眼中神色不斷變換。被捆在一旁的小女孩見狀,又開始了掙扎。
“別亂動!”白志冷冷的看了一眼女孩,她縮著身子,很快就安靜了下來。
白軒宇在天上很清楚的看到兩人,一跳之下便落到了他們面前,青鷹跟在后面,犀利的瞳孔緊緊盯著白志,只要后者敢有動作便會在第一時間阻攔。
“炎師弟子——白軒宇。”白軒宇撇了一眼旁邊的約莫十歲的女孩,想來她就是衛(wèi)星瀾的養(yǎng)女了。
雖然白志將她帶到了山頂上,懸崖旁,但是白軒宇知道,白志這么做不過是在虛張聲勢罷了。
“炎師?也參與進(jìn)來了嗎!”白志的瞳孔驟縮,顯然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白志這個樣子更加印證了白軒宇心中的猜測。
“我不知道炎師瞞著我哪些事,但我覺得,我有資格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為什么要知道那些?你我皆是棋子,能做的只有相互廝殺罷了。像現(xiàn)在這樣和平的討論真相,可能嗎?”
“我不是來跟你談判的。”說著,白軒宇向前邁出一步。
白志馬上抓起一旁女孩,威脅道:“很抱歉,我有談判的資本。”
“不,你沒有。”白軒宇再次踏出一步后便停了下來,靜靜等待著他的答案。
白志的額前流下一滴冷汗,白展或許不知道幻靈的存在,但是白志卻親眼見識過幻靈師的厲害。雖然白軒宇只有練氣境修為,但是站在他身后的青鷹可并不弱小,白志有種直覺,和這個青鷹幻靈對上的話自己毫無勝算,即使他已經(jīng)是入體境后期的修為。
白志嘆了口氣,看來白軒宇是清楚自己不敢真的傷害到衛(wèi)星瀾的養(yǎng)女。只不過,一切都是有前提的,為了白家,自己不介意做這個惡人。
“我知道自己不是你的對手,但是,也別低估我的覺悟。”
“我可以不干涉你,但我必須知道前因后果,我要知道炎師在這件事里扮演著怎樣的一個角色。”一邊說著,白軒宇暗暗將手背在身后,魂力在掌心凝聚,一個個模糊的形狀正在緩慢成型。
“我也想不到炎師介入此事的理由,但我現(xiàn)在只能按照原來的計劃進(jìn)行。要么家主的談判有了結(jié)果,要么大祭司肯放過白家,不然,我也只有以命拖到那個時候。
至于這件事的真相,我不能將希望寄托在你保口如瓶上,所以,你去幫忙說服衛(wèi)將軍會比在這里跟我對峙來得實在。”
“這樣嗎?”白軒宇隨著說了一句,裝作思考的樣子,眼神卻在一瞬間凌厲。
幻靈術(shù),幻蝶。淡藍(lán)色的蝴蝶隨著白軒宇的手指快速飛向白志,后者在慌張之下放開了女孩,準(zhǔn)備好防御之后才發(fā)現(xiàn)這些蝴蝶根本沒有一點(diǎn)攻擊性。
雖然沒有受到想象中的攻擊,但是白志也在慌亂之下退到了懸崖邊上,失足之下便掉了下去。
這一切都發(fā)生得太快了,沒給白軒宇一點(diǎn)反應(yīng)時間白志便摔了下去。不過白軒宇也是很快就做出了應(yīng)對,他毫不猶豫得跳了下去,以更快的速度抓住了白志的手。
青鷹呼嘯而來,驚現(xiàn)地抓住了白軒宇的另一只手,翅膀扇動之下就要往上飛去。
白志沒想到白軒宇會毫不猶豫地跳下來救自己。這樣,對嗎?白志問著自己的內(nèi)心,如果就這樣被白軒宇救上去,以他的立場只能再次劫持那個女孩,不然,一切的努力都將會付之一炬。
夠了。動容之下,白志根本就沒發(fā)現(xiàn)自己流下的眼淚。
就這樣結(jié)束吧。白志感覺自己的眼皮很重,似乎下一秒就要閉合一樣。就如白展他們的煎熬一樣,這短短的一天里,他的內(nèi)心又何嘗不渴望著快點(diǎn)結(jié)束。
家主,請你原諒我的任性,懦夫白志,先行一步!
白軒宇察覺到白志的不對勁,回頭看去,只見后者正含著微笑,雙手協(xié)力之下掙脫了自己的手。
白志就這樣掉到懸崖之下,他那隨風(fēng)揚(yáng)起的雙手好似一個溺水的人,渴望著能有一根稻草來拯救他,只是他的眼里抱有必死的決心,這根本就不是一個求救之人應(yīng)有的眼神!
白軒宇呆呆地伸出手,只是以他們此時的距離,做什么都是無能為力。青鷹將白軒宇放回到地面,女孩見狀,便又開始了掙扎,只是嘴被封上了使得她沒法向白軒宇呼救。
對此,白軒宇并沒有理會,自顧得低著頭。在他的設(shè)想中,白志會拿女孩當(dāng)擋箭牌,自己則趁機(jī)將其救下。可是,白志不僅沒這么做,還借機(jī)掉了下去,沒錯,白志是故意掉下去的!
白軒宇可沒有天真到覺得白志會掉下去是出于意外,一個到最后都能毅然赴死的人,不應(yīng)該會被自己的小把戲給嚇到這種程度。
將手放在胸口,白軒宇能夠很清楚的感受到自己不安分心跳,自己一定缺少了一樣?xùn)|西,以前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什么,但是現(xiàn)在,他明白了。
如果可以,白志一定是會想活下去的,但是為了達(dá)到某個目的,他放棄了活下去的希望,這個目的,極有可能是守護(hù),為了守護(hù)而犧牲。
如果是自己的話,會作出跟白志一樣的選擇嗎?會的吧。但是,這并不是自己的本愿,這只會是自己基于倫理作出的決定,如果讓他沒有負(fù)擔(dān)的選擇,他會選擇拒絕。
也許哪天,他可以心甘情愿的為了守護(hù)某物而不惜一切的時候,他才算是個正常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