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兵整齊的列在兩旁,一身華服的二皇子在眾人的簇擁中前進,時不時還對周圍的路人揮手示意。
那樣的笑容真勉強,那樣的動作真虛偽。在心中給這個二皇子打好標簽后白軒宇也是準備離去。
這時,二皇子注意到了他們,“那邊的人停下來。”白軒宇心頭一緊,難不成這二皇子有讀心之術,能夠知曉自己心中的輕蔑之意?不對,如果真是這樣,那這條街的人都應該有罪才對。
“見過二皇子。”白軒宇顯得極為恭敬,雖然心里很看不起對方,但是這好歹也是一位皇子,和農民出身的自己還是有很大的身份差距的。
“她是你什么人?大街之上帶什么面紗!”二皇子指著寧月音,一副就要找事情的樣子。
寧月音慌亂的看向白軒宇,后者走到她的身前,“小妹自幼貌丑,不敢以貌示人,所以出門都會帶上面紗,還請二皇子為小妹留下幾分薄面。”白軒宇依舊是向二皇子行了一禮,只不過語氣中的恭敬之意比起之前要少上大半。
“真如你所言還好,怕只怕這是一個寧家人,你放心,到時候本皇子自有補償。”二皇子也是不帶客氣的,大手一揮,便有幾個衛兵將二人圍了起來。
白軒宇緊皺眉頭,對這個二皇子越發厭惡,沒有道理的將一個人指認為寧家人,完全沒有將自己的解釋放在眼里,真是讓人不爽。他環視了四周,沒有一個人的修為是高于練氣境的,大不了就將青鷹幻靈召喚出來,二皇子想惹事,那自己就將事情鬧大,讓寧月音趁亂逃跑,到時就看炎師有沒有本事將自己從牢里撈出來了。
“都住手!”一道女聲使得劍拔弩張的氣氛凝固起來。
“小妹你怎么來了。”二皇子尷尬的笑了笑,揮手示意衛兵退下。
“只是見皇兄帶著如此排場出來,想著過來看看的。”聲音越來越近,一位侍女護著小公主進去眾人視線中。
“這不是看到一個疑似寧家余孽的人嘛,皇后因寧家人而死,能抓住一個寧家余孽不僅父皇高興,也能告慰皇后的在天之靈呀。”
寧月音聽得心里滿不是滋味,只不過她躲在白軒宇身后,也沒有人知道她現在是什么表情。
“我已經跟父皇說過寧家的事了,遲早會還寧家人一個清白,母后也不會想因為自己的死而連累一個家族,更何況人家帶面紗是確有隱情,父皇可沒有教過皇兄行事如此蠻不講理,還有,父皇讓我們出來本意是想讓我們體貼民情的,皇兄如此大張旗鼓可想過父皇知道會如何看待?”
“好好好,都是皇兄不對,我反省,小妹你也不用去父皇那說這么多了,父皇的病得靜養,好了,我也該去其他地方看看了,等下放煙花時再好好跟小妹嘮了。”二皇子向小公主擺了擺手,目光看過白軒宇時,猶豫了一會兒,別扭道:“先前之事,是我魯莽了。”說完,帶著人浩浩蕩蕩的離開了。
“賤民白軒宇,謝過公主。”說完,白軒宇想帶著寧月音離開這里,卻不想被小公主給叫住了。
“不介意的話跟我去一趟寧合齋吧,我有一事想與白公子商量。”
白軒宇本想拒絕,未曾想寧月音在背后偷偷扯了下他的衣服,幾經思考后他還是決定同意下來。
沒有想到自己能在一天內來寧合齋兩次,難不成是天意要讓自己介入到寧家和皇室之間嗎?白軒宇環顧自身所在的包間,他還是第一次跟三個女孩子單獨呆在一個房間,一時間還是極為拘謹。
“月音姐姐,這里就不用如此謹慎了。”進去房間后,小公主的第一句就讓白軒宇吃了一驚。他轉頭看向寧月音,后者并沒有取下面紗,反而是恭敬的行了一禮,“罪民月音,見過小公主。”
小公主苦笑一聲,知道兩人已經回不到從前了,“先坐下再談吧。”
三人以此坐下,依舊是小公主先開口,“莫詩筠,見過白公子。”白軒宇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僵硬的應了一聲。
莫詩筠倒是沒有在意這么多,拉起寧月音的手便說:“自父皇下令之后,我就再也沒有姐姐你的消息了,對不起,我沒能阻止父皇。”
“小公主不用在意,月音這些日子都過得很好,寧家的事……確實是我們對不起皇后。”說著,寧月音默默的收回了手。見狀,莫詩筠也是低下頭不知道辦才好。
這時,白軒宇率先開口打破了僵局,“我們有幸歸于炎師門下,公主不必擔心。”
“炎師!”聽到這個名字,莫詩筠的臉色明顯好轉起來,“有炎師幫忙真的是太好了,姐姐放心,我一定會說服父皇收回對寧家的追殺令的!”
寧月音沒有說話,偷偷的看了一眼白軒宇,后者也是感到一陣頭疼,到底是誰要來這里的呀!
白軒宇重重的咳了一聲,“公主,不知道你要說的事是?”
“啊,原本只是一個借口而已,不過現在倒真有事要跟白公子說了。”她正襟危坐,一副有大事的樣子,不過白軒宇的眼光卻看向了不該看得地方,這本能的動作讓他羞愧的別開視線,內心倒是沒有太大波瀾,反倒是越來越覺得自己是個不可救藥的人了。
“能被炎師收為弟子,想必白公子有著過人之處,實不相瞞,詩筠想與白公子合作,平日里若有詩筠力所能及之事白公子都不必客氣,相反,也希望白公子能需要的時候助詩筠一臂之力。”她輕嘆一口氣,接著說,“父皇本來就有病根,前些日子外地的使者離開星瀾后這病便突然復發,到現在也沒有好轉,父皇一倒,整個星瀾都停滯了下來,皇權貴族們倒是沒什么,底下的小官就很不安分,特別是如今我那兩位皇兄都已經開始為了繼承人的位置到處拉幫結派,皇室已經沒有余力估計皇都之外的地方了,我是不忍心看著父皇多年的努力功虧一簣,也只有到處尋找像白公子這樣的人來協助了,白公子若是不愿意也無妨,畢竟這本來就不是你的責任范圍。”
“我現在沒法決定,過些時日再給公主一個答案。”
“那我就靜待白公子做出決定了。”莫詩筠喜出望外,偷偷看了一眼寧月音后喜悅之情又褪去大半。
白軒宇也看了一眼寧月音,發現她正低著頭,完全沒有要說話的意思,也是一陣頭大,你不說她不說,這氣氛就是這樣尷尬下去的,“對了,關于寧家的事,我還不是很了解。”
莫詩筠愣了一下,也是明白白軒宇的意思,開口道:“那就由我來大概說一下吧。三年前,母后患上了重病,試了很多辦法都沒有用,父皇只能整日守在母后身邊,直到那一天,當時的寧家家主前來求見。”
“當時,家主是收到了皇帝的指令才過去的。”令人意外的,寧月音開口了。
白軒宇也沒有說話,想要看看莫詩筠怎么解釋。
“月音姐姐所言我自是相信,可是現在早已無法驗證這件事的真偽,當日的房間內只有母后,父皇和寧家家主三人,事發之后如果不是衛兵及時趕到,父皇恐怕也會……我,怎么能不相信自己的父親?”莫詩筠緊握著雙手,極力的壓制著自己的情緒。寧月音也是將頭別向一旁,兩人之間的氣氛降到了冰點。
見到這個樣子,白軒宇也是有點不想再問下去了,但是路已經開始走了,后退的話又得婆婆媽媽成什么樣!打定了主意,白軒宇再次發問,“所以,你更傾向于相信是寧家家主想要造反?”
“當然不可能!”莫詩筠極為激動的直視白軒宇,“且不說寧家上下都忠義無比,單論當時寧家的實力,論結果來說,寧家家主都沒有造反的道理,但是,母后死后,父皇魂不守舍了一整年,之后便下達了對寧家的追殺令,我也曾問過父皇當時之事,可是父皇并沒有正面回答過我,即便是之后下達的追殺令也是因為寧家人劫了寧家家主的刑場才做出決定的,父皇他,一定在忍受著什么。”
“有沒有可能,皇后是被……”
“不可能!”莫詩筠強硬的打斷了白軒宇的話,“父皇最愛的就是母后,就連對我的寵愛也是因為我是母后的女兒,父皇絕對不會做出那種事的!”
白軒宇還想說些什么,莫詩筠直接站了起來,“白公子!”
白軒宇唉了口氣,沒有再說下去,想著喝口水緩解一下尷尬,但是倒出來的卻是酒,他愣了一下,眼下桌上就只有這壺酒,哪有其他東西,那這倒都倒了,在兩位女生面前也不好意思不喝吧,一點酒而已,又不是喝不得。
打定了主意,白軒宇直接一口將酒灌下,最后當然是被嗆到面目猙獰。見狀,莫詩筠趕緊道:“我這就讓秦兒換一壺水進來。”
“不用。”白軒宇的眉頭皺成了一團。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自己到底是為什么要蹚這渾水呀!為什么要逞能去喝這被酒呀!真是禍不單行。
見白軒宇的臉色不好,寧月音也是關心道:“沒事吧。”
“我沒事,有事的是你,你們!”說著,白軒宇也站了起來,“是誰讓我過來的?不想聊直接走!你們的仇是老一輩的原因,過意不去就打起來,打個你死我活。我出去了,你們沒死人不要出來!”說完,白軒宇直接摔門而去。寧月音和莫詩筠對視了一眼,又同時低下了頭。
出到外面,白軒宇的腦子才清醒一點,赫然發覺自己的臉滾燙得厲害。真是,太不經腦子去說那種話了。雙手抱住頭腦,本來以為這樣會讓混亂的情緒好受一點,但事實并沒有如他所愿。
只有劉宇才會因為剛才的舉動而臉紅,白軒宇不應該會因為孤獨而苦惱的,到頭來,自己和以前又有什么不一樣?劉宇?白軒宇?到底哪一個才是現在的自己,他又應該,怎么去面對未來?
迷惘感使得白軒宇無力的癱坐到地上,從今天開始,沒有一件事是順心的,所有的事好像都有意無意的強迫著他做出選擇——自己應該是一個怎么樣的人。
他抬眼看向天上的月亮,周圍沒有一顆星星,連其本身的光芒都快被黑夜給遮住了。如果真的有神明,好歹告訴我還怎么做吧,靠我自己,怎么可能做得到?原本打算著如果有一點風吹草動都要當作是上天的旨意,可結果,連一絲微風都不屑賜予自己。
白軒宇苦笑的閉上眼睛,真是可笑呀!也只有等上幾天了,等時間過去了,這些問題自然也就回到心底里了。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白軒宇聽到了愈來愈近的腳步聲。想來是寧月音出來了,為了不讓她看到自己這幅樣子,白軒宇強迫著自己站起來,作出一副無所事事的表情。
“謝謝。”寧月音滿懷歉意的看著白軒宇。見只有她一個人,白軒宇便打趣道:“就你一個?看來小公主英年早逝了呀!”
“才沒有!”寧月音的語氣中充滿了怨氣。見她那嘴嘟得跟個怨婦似的白軒宇就忍不住發笑,“其實我剛才就在想,你跟小公主關系這么好,她就沒想過找你?”
“詩筠身邊也沒幾個人,朝廷的人要么站邊大皇子要么就是二皇子,就算有人知道我的消息也傳不到她耳邊。”
“倒是我愚昧了,好了,時間也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白軒宇走了兩步,卻發現寧月音沒有跟上來。
“我們,不去看煙花了嗎?”寧月音的話讓白軒宇愣在了原地,他這才想起來,她是非常期待今晚的煙花的。
“去看看吧,但是不能太久,我有點累了。”聽到白軒宇這么說,寧月音非常高興的“嗯”了一聲,快步跟上了他的腳步。
兩人一起走到了河邊,據寧月音所說,這里是最好的觀賞位置。白軒宇倒是無所謂,他覺得煙花就只是煙花罷了。
沒過多久,陸陸續續的有人聚集在周圍,轉頭看去時才發覺,回去的時候又免不了一陣擁擠了。
“煙花,看,煙花!”寧月音興奮得都跳了起來。不過白軒宇還是怕她一個不穩就掉進了河里,那也有夠好笑的。
偷笑之余,白軒宇也是抬起頭來,天上正放著一紅一藍兩種煙花,將月亮所欠缺的那份光芒給補了上來,寂靜的夜空,也在這一刻變得熱鬧起來。
這一邊,謝瑩瑩終究是沒有等到白軒宇,在她還抱著看不到白軒宇不罷休的心情時,一旁的任青清趁機掐了下她的臉,“別等那個木頭了,以前過年的時候他都是呆在自己那個小房間里的,更別提現在了。”
謝瑩瑩埋怨的看了任青清一眼,笑道:“知道啦,你就是不敢一個人面對叮鈴兒。”
“瑩瑩你……哪天我一定要到白軒宇哪里說你壞話!”
“這和軒宇哥又有什么關系?而且我也沒有哪里做錯的呀。”
“啊,我不管,反正我就要說,信不信是白軒宇的事,我不管我不管。”
“青清,你,站住。”……
另一邊,“小妹,還在想些什么呢?看這煙花,何嘗不是我星瀾強盛之證明?”二皇子招呼著一旁的莫詩筠。
“父皇如今大病未愈,我又有什么心情去看煙花呢?”莫詩筠輕嘆了口氣,滿腦子都在想著什么時候回去了。
“父皇是仙人降世,這點小病很快就會好的,小妹不用擔心。”
“二弟有如此口舌不妨再多尋幾位名醫,我可是聽說你先前堵著一對兄妹就認為是寧家余孽了的”大皇子在一旁譏諷道。
二皇子哼了一聲,拱了拱手,“論對父皇的關心程度,我哪比得上皇兄您呀!再說,我也是對那兩人道過歉了,一切有小妹作證。”
莫詩筠也是在心中暗嘆了口氣,自己這兩位兄長真是不管在什么時候都要嘴上兩句,“兩位兄長,煙花已經升起,若是錯過了就白費父皇的叮囑了。”
“小妹教訓得是,今晚錯過了可就得等下一年了,二弟,今天為兄可要跟你找找哪處的煙花最好看!”
“看來大哥還是忘不了上一年煙花會的事,那我自然是得陪大哥找到最后,只不過,今年這煙花,可大有學問。”……
原本白軒宇還能抱著欣賞的心情去觀看煙花,但是看著看著,他的心情就好不起來了。誰家的煙花只放兩種顏色的?而且還是明顯的紅多藍少。
難道這一切都是天意嗎?他轉動目光,費了大勁才從黑夜之中找到原本的月亮,它比之前還要暗淡,已經跟星星一個亮度了,就好像是煙花偷走了原本屬于它的光,它也一點點的退步,直到,完全消失于黑夜之中。
失去了月亮,再看向煙花時白軒宇發現一個可怕的事實——周圍的人都在笑,而他,在害怕。
他好像被逐出了這片天地,以一個局外人的視角看著他們為天上綻放的煙花而高興,看著一道道光束騰空而起,而他的心則朝相反的方向下墜,煙花最終綻放于夜空中,砰砰的,砰砰的;心臟最終墜落于深淵中,噗通的,噗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