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聲,我無奈的咬了咬牙,不用轉頭自然也知道那是誰的聲音,果真是陰魂不散。
良枝別過頭,微蹙眉,“去去去,小十三別沒大沒小的。”
來人不樂意了,一步一步朝我們走進,佯道,“我可還大你十四天呢!良枝,我看你真的喝醉了,八哥!八哥!”
良枝不耐煩的拉過他的手臂,“喊什么喊!”
十三阿哥笑的風輕云淡,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良枝,“良枝你先去找八哥玩,我有話想跟蒹葭單獨聊。”
“有什么話我不能聽的,還要單獨,小十三你……”良枝一臉不滿的說著,突然被身后的聲音打斷,“良枝,過來。”
那人離我們不遠,長身玉立的站著,良枝看清了那人的模樣,憤懣的捅了十三爺一拳,而后氣呼呼的站了起來,避開那人徑直走了畫舫里。
我疑惑的站了起來,“那不是八爺嗎?良枝怎么了?”
十三道,“大概是吵架了,兩個人許多天不說話了。”
我情不自禁的一笑,別有深意的點了點頭。一對神仙眷侶,羨煞旁人。
這個世間,難得的是她愛他,他寵她,所有人祝福她們,天注定讓她們在一起,難能可貴的幸運。
十三阿哥挨著我坐了下來,長嘆了一口氣,悠閑的看著滿天繁星。
我沒有理會他,也抬著頭望著滿天繁星。
清風吹過,他側過頭,輕聲道,“蒹葭。”
我看也不看他,沒好氣道,“干嘛?”
他突然笑了,無奈道,“好歹爺也是大清皇子!你能不能別老對我那么沖?”
我冷笑,“你別搭理我不就行了。”
他伸手揉了揉我的頭發,尤為溫柔道,“你一定要裝成這幅百毒不侵的樣子嗎?蒹葭,這個世上沒有那么多壞人,別倔強,別害怕。”
我被他突如其來的溫柔酥的有些毛骨悚然,愣了愣,連忙拍開他的手,正色道,“十三阿哥請自重!”
他笑著收回手,一反常態的嚴肅,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面,道,“那日我們的談話你聽到了,現在看我和八哥他們表面兄友弟恭,是不是覺得特別虛偽?”
我看了他一眼,也望向夜色籠罩下的水面,“是。”
他啞然失笑“你倒誠實,不過,蒹葭,你要管住自己嘴,不然,我真的不確定能不能管住你的人。”
我有些憤怒,轉頭看他,怒斥,“你威脅我?”
他理所當然道,“說什么威脅,多傷和氣,我只是奉勸你,啞巴多長壽。”
我不以為然冷笑一聲,“用不著十三爺的奉勸,說與不說是我的自由,你的威脅與我而言沒有用。”
他有些不悅,轉過頭望著我,道,“四哥果真有先見之明,早料到蒹葭格格不會乖乖聽話,那就怪不得我們了。”
我一愣,木訥問道,“你們要做什么?”
他笑,慢條斯理,在我耳畔,如同天空撕裂的聲音。
他說,
“你以為皇阿瑪真看在馬爾漢與你兩個哥哥的面子上才破例賜你謚號嗎?如若不是我請旨明言要娶兆佳蒹葭為福晉,以你額娘是漢人的身份,莫大的恩賜也只是個多羅格格罷了,甚至,也有可能只是個封山固山郡主。”
他話音落,我卻久久不能回神。
一時間,悲憤,仇恨,滿腔怒火。原來阿瑪的傾盡所有,竟不敵他的一句話。他們就如同高高在上的屠夫,我生,我死,皆由他定奪。
淚落時,我方回神,憤怒道,“愛新覺羅胤祥!你明知道我……為什么這么做!”
他目光冰冷,沉聲道,“是十四弟?”
我的心突然被狠狠扎了一刀,卻又欲蓋彌彰的重復,“你為什么這么做?”
他望著我,道,“十四弟噶爾丹南部大捷,帶回一名女子,名喚千斛。俘虜本應關起來吃酷刑,十四弟卻在城西買了別苑,金屋藏嬌。”
我有些喘息不過來,淚水兜在眼眶里。“那又怎么樣!他愛不愛我,無需你憐憫!請收回你的恩德!”
他像是突然被中傷,卻又依然悠閑,“不,我沒有憐憫你,你知道了我們的事情,我只是暫時舍不得殺你,只好把你變成我們的人。”
“我不會嫁。”
“皇阿瑪君無戲言,由不得你。”
“十三爺,我求你,我求你放過我。”
他的眼睛變得陰暗,突然的靠近,一把擒住了我的手腕,道,“你肯撇下自尊求我都不愿嫁我?蒹葭,你睜眼瞧仔細了,我可是豺狼虎豹?”
我使勁掙開他的手,而后沖他怒吼,“你不是豺狼虎豹!可你是我的禍端!十三爺,高高在上做你的皇子不好嗎?為什么一定要揪著我這種卑賤的下人?你們的故事太冗長,你們的以后太高貴!我奉陪不起奉陪不起啊!”
話音落,他愣愣的轉過頭去,良久,道,“好啊,那就從這里上跳下去,跳下去,我就放過你。”
他話音未落,我縱身一躍。
湖水冰冷刺骨,窒息生疼。
水浸透了我的全身,小魚親吻了我眼角的淚。
蒹葭啊蒹葭,你何時變得如此愛哭了?
我的頭發在水中跳舞,掙扎片刻,便沉沉昏死過去。
額娘,真的,我太怕,太怕步你的后塵。我太怕像你一樣,太天黑到天亮的等待中白了頭。這個紫禁城太可怕,我孑然一身奉陪不起。
與其日后像螻蟻一樣活,倒不如在這湖里就地成墓。
只是,阿瑪師父良枝,他們大概會為我傷心吧。
那么,他呢?
胤禎,胤禎,我都還沒好好喊過你的名字呢。
她叫千斛么,珍珠千斛。
好貴的名字啊,我叫蒹葭。
瀘沽湖風吹到處飛的蒹葭,卑微的蒹葭。
就像額娘說的,此生能夠遇見,便是幸運。
除此,別無他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