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一片喧鬧聲。
九嬰迷迷糊糊張開眼,發現天還沒亮,以為自己在做夢,又閉上眼打算繼續睡,卻聽得外面有人喊“快點,快點,不然待會搶不到好位置了!”“咱們這次一定要離神君近一排!”
九嬰聽到“神君”兩個字,一下子驚醒了,她連忙爬起來朝窗外望去,借著路邊照明用的數顆夜明珠之光,賓客們正三三兩兩大步流星地離開亓玉苑,地面人影憧憧。
九嬰意識到今天是甘淵神君瀾玄的名師講壇,得趕快去搶位置,但越是著急梳洗越總覺得自己毛發沒打理好,特別是腦袋和尾巴上的毛,既不飄逸也不抖擻。來回一倒騰,天已經亮了。九嬰欲哭無淚地出了門。
瑯琊殿前的瑯琊廣場密密麻麻坐滿了人。按照以往慣例,廣場上設置一座高臺,供甘淵神君宣講。臺下設座,前五排入座的是各仙山、仙府、仙宮的執掌者,后十五排是各仙山、仙府、仙宮的骨干,這二十排都是根據仙階仙品來規定座次的。后面的四十排劃定為青年才俊專座,不規定座次,誰先到誰坐前面,所以大家天沒亮都跑過來搶位置。
黑熊和龍嫂子坐在第五排,他們遠遠朝九嬰招了招手,九嬰搖了搖尾巴回應。邱子謙和逸云、單箐和云羨正站在人群的左、右兩旁引導賓客入座。羯蘭在引導弟子們將仙宮的荷花甘露逐一送到已入座賓客的手上,便于中途口渴時飲用。
九嬰跑到羯蘭身邊幫忙,抽空給羯蘭講了講昨夜宴會情形,無非是歌舞升平、相互吹捧。談到宴會上的舞娘,羯蘭告訴九嬰她們都是各仙山、仙府、仙宮選送來的,基本都是些小門小戶的仙族,指望憑借自身才藝獲得仙界才俊的青睞,進而幫助家族躋身名門。
“有成功的不?”九嬰很好奇。
“有,雖然只是極少數,但也足以成為榜樣激勵她們勇往直前。你剛才說那些跳舞的女子們個個風姿卓越,可以想見,她們私下定是日日苦練,只為了昨晚的一舞。”羯蘭回答。
九嬰本來內心有些嫉妒昨晚的舞娘們,看著她們正大光明用柔情蜜意的舞蹈去引誘瀾玄,九嬰恨不得拿尾巴把她們都掃出去。但聽了羯蘭的話,她轉而開始同情她們,“那她們也是些可憐的女子,為了家族犧牲自己的愛情和夢想。”
“這也不至于,這是自己的選擇。女子嘛,總渴望找到一個好夫婿,能嫁入名門,是夢寐以求的。她們并不需要愛情,但需要婚姻。”羯蘭一陣見血。
“那蘭姐姐呢?”九嬰問。
“我還沒資格考慮這個問題。”羯蘭莞爾一笑。
羯蘭笑容中有著淡淡哀愁,九嬰便不再問了,心想以后找個機會撮合她和三哥天宸。
忽然間,雅樂大作。甘淵神君瀾玄和大師尊濡堯、二師尊單銘和小師尊芮寧、天宮太子無涯和天宮公主琳瑯,依次出瑯琊殿,走到殿外廣場上。過了片刻,天帝暉息從天而降,周身金光閃耀,遠觀之,十分雍容華貴,又讓人敬畏三分。他與瀾玄等人寒暄后,共同入座第一排。
束玉還挺夠意思,特意在第六排的最右邊留出個位置給九嬰。九嬰心儀瀾玄,見束玉朝她招手,又指指旁邊的空位,立馬屁顛屁顛跑過去,啥也不想干了。邱子謙和逸云、單箐和云羨分坐在人群的左右兩旁、羯蘭坐在隊伍的最后一排,便于統籌會場事宜。
甘淵神君瀾玄坐定,右手大拇指和中指合攏一彈,桌上擺著的黃銅小掛鐘鳴響幾聲,開始坐而論道。
琳瑯坐在第一排,望著瀾玄,內心波瀾起伏。瀾玄來的那天,她和無涯在山門外等候,一路陪他進瑯琊殿與師尊們會面。跟在他身后,她緊張地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有損天宮公主的尊嚴,更怕在瀾玄面前失了禮數,給他留下不好的印象。比起在甘淵海底那個淡然自若的他,此刻的神君不茍言笑,顯得莊嚴肅穆,讓人不敢親近。琳瑯這兩日特意把他送的紅梅放在床前,讓周身都遍滿紅梅的香味,想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既然他在海底種了那么多梅花,自然是喜歡梅花的香味。
九嬰坐在第六排,望著瀾玄,內心平靜不少。
虧了昨兒一晚上的情緒醞釀,九嬰此刻坐在臺下,才能用審視的眼光打量著瀾玄。此刻的瀾玄,少了第一次相見時的親切溫和,也少了昨夜杯觥交錯的淡定自若,此刻端坐在臺上論道談術,整個人顯得溫文爾雅,時而有人舉手向他提問,他顯得十分耐心和親切,讓人忍不住想親近。
想到這里,九嬰努力定了定心神,雖然在認真聽他論道,但依然目不轉睛地望著他。偶爾,瀾玄眼光掃到她,九嬰的心就砰砰直跳,根本就來不及移開目光,于是就這么大喇喇地相互直視,顯得她特別虛心好學。正因為如此,在講壇快要結束的時候,瀾玄連續掃了她好幾眼,讓九嬰心花怒放。
晚上是仙宮的迎客宴,就在瑯琊廣場舉行。講壇散場后,大家開始布置會場,老仙文彥在旁指導監督。暮色降臨后,廣場上燈火輝煌,天空中滿是大紅色的孔明燈,地面每隔一米就立了座設有夜明珠的燈架,每張宴席右上角均設有一團施過法的小火花,別致又有風情。
束玉自顧自地把九嬰的座位挪到和他一桌,理由是為了方便照顧她。九嬰竊喜,束玉的位置靠近琳瑯,離瀾玄近多了。瀾玄和天帝暉息、瑯琊師尊們時不時交談幾句,氣氛甚是融洽。
九嬰坐在那里,時不時看看歌舞表演,時不時看看瀾玄,時不時答應束玉幾句,但奇怪的是,她老感覺心里有些不舒服,似乎有根弦搭上她的心臟,拽得心一陣緊繃,呼吸都有些不順暢,也許是聚餐的人太多了,空氣有些不夠清新。一向饞嘴的九嬰吃不下眼前的食物,打算出去走走。
九嬰剛起身,束玉就問:“你干什么去?”
“我去方便。”九嬰頭疼,怕束玉又變成問題少年。
束玉不再說話,九嬰朝春暉殿走去。越是走向春暉殿,九嬰越是心里的緊張,仿佛有什么事要發生。不知不覺,她走到晴川閣附近,遠遠看到里面似乎有微弱的燭光。奇怪!她想,今晚眾人都在聚會,是誰在閣內?
九嬰好奇地走到晴川閣門口,門鎖斷成兩截扔在地上。九嬰深感不妙,連忙推門跑進去,發現兩名女弟子躺在地上。“神舞!”她心下一動,連忙朝左邊看去,果然放置神舞的密室的門被打開了。
九嬰連忙沖進密室,發現三名黑衣蒙面人正在施法破解籠罩神舞的五色結界。這三名黑衣蒙面人正是魔界將軍齊羽和左右護法古予、舍末。
九嬰喝到:“住手!”,旋即顯出三條尾巴。左護法古予抽身和九嬰打起來,九嬰發現他仙術高強,漸漸有些難以招架。
九嬰心里十分焦急,眼看五色結界的光亮暗淡下去,黑衣蒙面人要得手了!再這么下去,支撐不到仙宮的人來,神舞就要被盜走了!
九嬰鼓起勇氣,把全身仙力集中在四肢,突然越過和她打斗的黑衣人,像一只箭似的直直撞向在向結界施法的齊羽。九嬰來得速度太快,為了保護齊羽,右護法舍末只得騰出身來攔住九嬰。
一對二,九嬰根本就不是古予、舍末的對手,很快就身中數道傷口。這時,一聲吼叫從身后傳出,原來是開明!開明化為九頭人面的虎身,和古予、舍末打斗起來。九嬰所受的壓力一緩解,她不服輸的執拗勁便上來了,有開明相助,越戰越勇。齊羽見古予、舍末難占上風,便跑過來相助。九嬰和開明雖然勇猛,但畢竟都是仙齡尚幼、仙法有限。九嬰體力漸漸不支,不提防間,她胸口遭受重重一擊,身子直直撞到五色結界。五色結界由于魔界三大高手的施法已經十分脆弱,被九嬰這么一撞,竟然破了。
齊羽連忙去拿神舞。開明正在死死纏住古予、舍末,九嬰奮力從地上跳到神舞身上,死死抱住神舞,身上的傷口在不住的流血,很快將琴弦染紅了。在齊羽和九嬰搶奪間,神舞發出一聲雄渾蒼老之音,震得人心驚膽戰。九嬰低頭一看,原來是自己的爪子不小心劃過唯一的那根琴弦,琴弦應聲斷了!九嬰突然間好像被雷擊一樣,渾身骨痛如裂,再也支持不住暈死過去。齊羽他們也被琴聲震得口吐鮮血。
正在飲宴的瀾玄,驟然聽得神舞之音,立刻用換影之術瞬間移動到晴川閣的密室,攔住正欲帶著神舞離開的齊羽等人。齊羽等人自知仙術不敵,便丟下神舞逃跑了。開明此刻精疲力竭,身上還受了傷,趴在地上爬不起來,大口大口喘著氣。
瀾玄盯著斷了的琴弦發了會呆,然后俯身把暈倒在高臺上的九嬰抱在懷里,并把手中的神舞放回高臺。天帝暉息、大師尊濡堯、二師尊單銘、小師尊芮寧等眾人隨即趕到,濡堯已經派人封鎖仙山各處,務必捉拿蒙面黑衣人。
在神舞發出雄渾之音后不久,不那山也傳出一陣龍鳴之音,震得仙山眾人心亂如麻。天帝暉息正在晴川閣密室查看現場,突然胸口一痛,吐出一口鮮血,嚇壞了無涯、琳瑯,姜久安慰是因為天帝施下的封印被解、反噬之故,并派人立刻去不那山查看。瀾玄神色凝重,什么話都沒有說。
原來,魔界兵分兩路,在齊羽他們盜取神舞的時候,魔主珞離則率領精銳部隊,戰敗了天帝暉息派在不那山駐守的所有天兵,并用自己兩千年的修為,賭上她與龍溟劍的機緣,終于解封了龍溟。
龍溟之音,號令群劍。龍溟一出,天下之劍遇其則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