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來自星空的你

林月汐在夢里無數次見過北極光，但這一次是真的。

眼前的極光來得毫無預兆，原本還是星空無垠的天際和白茫茫的大地連成一片，突然閃出一抹藍光、綠光如同舞動的紗幔一般在天地之間跳躍。她們并不堅守固定的姿態，如同害羞的女郎扭著身體，紗幔也就隨之飄蕩。

莫名地，林月汐竟伸出手想去觸摸那遠在天邊的她，指尖的刺痛讓她明白，觸摸到的只是寒冷，冰一般的寒冷。

“汐姐，轉身！”

轉身之間，柳溢和砂雨的相機響起，她終于如愿以償地和這美麗而又魔幻的北極光融為一體。

不過是幾分鐘的時間，林月汐便覺得那膨脹起來的滿腔熱情很快就被零下40℃的寒冷吸干，林月汐覺得她馬上要被凍死。最先感知這種極致寒冷的是只戴著薄手套的指尖，接下來是耳朵、鼻子，劃過臉部的風如同刀子般切割著肌膚。

“側身……轉身，手指天空，好！不要動，不要眨眼睛！”林月汐機械地聽從著砂雨的指揮，她知道這樣的低溫下自己堅持不了多久，而砂雨依然沉醉于他的作品，長曝光并圍著林月汐補光以獲得最佳的照片，他總是希望每一位客人都能有一張和極光融為一體的完美佳作。原來就在剛才林月汐躲在小木屋取暖的時候，砂雨早已架好了相機，通過在手機里查閱專業級別的北極光網站，他知道每晚北極光將要出現的方位、時間以及強度。柳溢也架起相機捕捉著眼前魔幻的北極光，只是天氣太冷，每拍一張照片都顯得速度有點慢。

林月汐盡可能地擺著各種姿勢，以至于她都沒有好好看看身后的難得景色。倒是第二天一大早打開砂雨發來的照片時，她才感嘆自己如同站在冰雪世界里的公主一般，只是穿得過于臃腫，少了那份優雅和仙氣，她有點后悔了，早知道拍出照片這么美她就該脫掉那身臃腫的衣服，哪怕就把外面這層大衣脫掉。

“你知道嗎？昨天晚上那場景就像我第一次認識你時那樣，你站在學校舞臺上，也是穿了一身紅色長裙子，一束束光線灑在你的身上，灑在你身后的那層紗幔上，紗幔還飄動著，那一次我就迷上了你，我發誓一定要認識你。”柳溢看著照片感嘆著。

“那身后紗幔飄動是因為下一個節目的同學們在布景，所以用了紗幔，還打了燈光，那是我第一次上臺報幕，你不知道我當時心里有多緊張，快二十年了吧？你還記得？”林月汐歪著頭看著柳溢，臉上露出淺笑。

其實人對忍耐寒冷的時間是有極限的，相機也是如此。幾分鐘以后他們三個人相繼沖進了小木屋。

爐火正旺，砂雨又往爐膛里加了一大塊木頭，燃燒的爐火映紅了他們的臉。砂雨倒了三杯滾燙的水，遞給林月汐，林月汐搖了搖頭，說了聲謝謝。倒是柳溢說話直接：“不敢喝，這房間也沒個衛生間，要是尿急了那就完了?！?/p>

“溢哥，你是怕到戶外撒尿結冰吧？那都是騙你們南方人的，我倒真的試過一次?！鄙坝甏笮ζ饋?，沒往下說。

“沒結冰？”柳溢還是很好奇地問了一句。

“沒有，倒是煙霧騰騰的，因為人有體溫。汐姐，你在網上看見過這樣的視頻嗎？就是端著一碗開水往后潑灑，熱氣霧化成冰，很好看，哪天我們去湖上試一試！”砂雨點到為止馬上轉開話題。

“好啊！我看見抖音上好多這樣的視頻，就覺得北方人好浪漫啊，我就想試一試呢！明天我們還來這里嗎？這木屋是你的？”林月汐這才想起問問這小木屋的事。

“不是我的，我哪里有這樣的資源，這些都是原住民的，因為你們要來，我專門租的。在耶洛奈夫只要和極光旅游相關的資源都是掌控在原住民和繳了資源費的旅游公司手里，這個小木屋是我認識的一個朋友迪納他們家的，他們是梅提斯人，所以可以做旅游，到了冬天湖上結了冰，他父親就把這個小木屋拖到冰上，導游可以給錢租用，因為這么寒冷的地方，在戶外沒一個躲的地方不行。其實老頭也挺精明的，學著那些大的旅游公司把小木屋涂上漂亮的顏色，燒上一爐火，再放上一盞汽燈，在冰上這么一擱，紅房子窗口亮著燈，屋頂還冒著白煙，這不，本來就是一景兒！所以我的車也不能開得太近，不能留下車轱轆印?！北粶嘏说纳坝暝捯捕嗔似饋?。

“什么是梅提斯人？原住民嗎？”林月汐很好奇。

“梅提斯人算是原住民的一部分，但他們是兩百年前法國男人和原住民女人通婚后的后裔，他們的長相和原住民還是不一樣，一般人還以為他們就是白人，當然我們還是能從他們的頭發眼睛看出區別，他們從來不隱瞞自己并不正統的血統，但他們還是以法國的基因而驕傲?！?/p>

“你們先暖和一下，我再出去看看極光還會不會來。”說著砂雨又打開門沖了出去，開門的一瞬間，一股寒氣竄了進來，如同打開了冰庫的門。

“今晚應該不會有極光了，我們現在去酒店休息，明天晚上再來！”砂雨話一出，林月汐真是巴望著趕緊到酒店去，因為昨晚興奮得沒有睡好，到今天機場兩次折騰，再加上這一身厚重的裝備，確實感覺有點累了。

砂雨撤掉爐膛里的柴火，熄滅了煤油汽燈，把小木屋鎖上，把鑰匙放在門框上方，柳溢感嘆著說這里人都很樸實。

盡管汽車一直沒有熄火，但車內溫度遠沒有小屋里暖和，砂雨無奈地說：“外面氣溫太低了?！?/p>

“沒事，從車外上來已經很好了?！绷绨参恐坝?。

在冰湖上狂馳一段路程便來到剛才下到湖面的那個斜坡，想必這是夏天拉游艇下湖的車道。路邊剛才停著的旅游大巴已經開走了，砂雨說：“這些大巴車開到這里也就停留兩小時左右，人只能走到湖面去，如果沒有專業的指導，一般游客很難找到最適合拍照的地點。當然不管怎么說，來到這里的游客一般都是三四天的時間，怎么也能遇到極光出現的?！?/p>

汽車駛入耶洛奈夫市區，橘黃色的路燈依然照亮著寂靜的城市。深夜的市區空曠如野，如同進入災難現場一樣，沒有人影，沒有過往的車輛，路邊樹上的霧凇沒人觸碰，鮮活如花。要不是汽車發動機的轟鳴和碾壓雪地發出的咔咔響聲，真的會讓林月汐感到一絲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