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初識耶洛奈夫

小得可憐的耶洛奈夫機場也是讓林月汐吃驚，很難讓人聯(lián)想到這是加拿大西北地區(qū)省會城市機場，而這個西北地區(qū)竟然是兩個多四川省的面積。取到行李幾乎轉(zhuǎn)身就是迎接客人的大廳，一個高個子小伙子在沖他們招手。

“歡迎來到耶洛奈夫，我是砂雨，柳大哥好，汐姐好！”雖是第一次見面，彼此都一眼就認出了對方，因為像這樣自由行來到耶洛奈夫的人并不多，即便穿戴臃腫，也絲毫不影響彼此目光的鎖定。“咱們中國人更喜歡用英文直譯的方式稱它為黃刀市，如同把加拿大育空地區(qū)省會城市懷特霍斯（Whitehorse）直譯為白馬市一樣，這樣既避免了英文的煩瑣也更容易讓人記憶。聽說你們前年去了白馬市？”

“是的，不過那年去的時間不對，沒有看到北極光，這不今年就直奔這里來了。謝謝砂雨，讓你辛苦了，飛機晚點讓你這么晚還來接我們。”柳溢拍了拍砂雨的肩表示感謝。

“不用客氣，對于追極光的人來講，半夜12點正好開始。”砂雨一邊幫著推行李，一邊給他們介紹著，“我們現(xiàn)在不到酒店，直接去湖上的小木屋看極光，今晚正好是極光大爆發(fā)，我們現(xiàn)在馬上去應(yīng)該還能看見，不過湖上很冷，下車前你們可以再加上點衣服。”話語里透著對追逐極光的激情，一點也不像以往那些導(dǎo)游常用的套話。

一米八左右的身高，堅持健身鍛煉的身板，北方口音，林月汐在背后觀察著砂雨。正想和砂雨攀談兩句，沒想剛一邁出機場大廳就被冷風(fēng)灌了個透心涼，一下子戧得說不出一句話來，她趕緊把圍巾拉起來捂住口鼻，把滑雪服上的帽子戴上保護被刀割似的耳朵。砂雨的車就停在不遠的停車場，砂雨沒有先裝行李，而是先打開車門發(fā)動車。

“汐姐，你們先上車暖和著，我來裝車。”林月汐上車看了一下氣溫表，此時-38℃，這是林月汐從未經(jīng)歷過的低溫，就在穿過停車場的那一小段路，她已經(jīng)體會到什么叫作極寒天氣。

深夜的耶洛奈夫，白茫茫的街道、白茫茫的屋頂、掛滿霧凇的植物，這個城市顯得潔白而又靜謐，如同走進深邃的童話世界。所幸暖色調(diào)路燈為這個童話世界增添了一抹橘色的光芒。汽車駛過街道，路邊一棟棟房屋的窗臺像是約定好的一般，白色蕾絲的窗簾半掩著，茶幾上晝夜點著一盞暖色調(diào)的臺燈，燈光照亮茶幾上的小盆花，即便沒有影影綽綽，但在寒冷中這個城市也升騰起另一種有溫度的生機。

穿過不大的城市，雪地輪胎碾壓著白色的路面在鄉(xiāng)野間疾馳，留下身后泛著橘色燈火的城市。車窗外除了白色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別的顏色，唯有一排排路燈指引著前進的道路。

“今天晚上有極光嗎？我怎么沒有看見？”柳溢的臉緊貼車窗看著遠處的天際。

“有，只是現(xiàn)在城市的燈光太亮，我們要到遠離城市燈光干擾的地方才能看到，大奴湖上去就可以。大奴湖是加拿大最大的湖之一，耶洛奈夫這個城市就在大奴湖的北面。”

“不對吧，加拿大最大的湖不是蘇必利爾湖嗎？怎么又變成大奴湖了？”柳溢覺得砂雨的話顛覆了他的常識。

“蘇必利爾湖的確比大奴湖大，但是它們大部分在美國境內(nèi)，如果要說加拿大最大的淡水湖泊，除了西北地區(qū)的大熊湖，其次就是這里的大奴湖。大奴湖也是加拿大最深的湖，有六百多米深。”

“六百多米？”聽到這里，林月汐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她想要是掉入了湖里要多久才能沉底啊！她下意識地拉了一下衣領(lǐng)，以免寒氣灌入衣領(lǐng)。

“汐姐，冷嗎？在這樣的天氣里汽車的空調(diào)基本沒有太大作用，我經(jīng)常在早上要花一個小時的時間預(yù)熱車子，但車內(nèi)溫度依然很低，當然即便是這樣還是會比車外暖和很多的。”砂雨在后視鏡看到林月汐拉起衣領(lǐng)，以為她覺得車內(nèi)冷趕緊解釋起來。“溢哥，我聽萍姐說你們?nèi)ツ耆チ擞盏膽烟鼗羲梗恳彩侨タ礃O光？聽說你們還是自駕去的？”

“是前年了吧，八月去的，季節(jié)不對沒看到極光。這不，小萍說去年她們幾個來就是你帶著她們到處追極光，所以我們今年也來了嘛。我們倆每年都要開車出去玩兒，我曾經(jīng)當過汽車兵，喜歡開車，放著加拿大這么多美好景色還真是在家里待不住。”

“我也是太喜歡旅游了，曾經(jīng)是越野自駕的瘋狂愛好者，在這里大學(xué)畢業(yè)后就做越野愛好者的版主，天天玩改裝車，玩攝影，和朋友們開著越野到處瘋，一次偶然瘋到了耶洛奈夫這個地方，一下子又迷上了北極光。溢哥您知道吧？看見極光和拍好極光是兩碼事，于是又癡迷上了極光拍攝。這不，后來家里也老是埋怨，三十好幾了，該靜下心做點事了，于是前幾年開始做旅游，主要是耶洛奈夫極光之旅的私人訂制。這份工作太有意思了，你得每天去查閱極光專業(yè)網(wǎng)站，極光指數(shù)是多少？會在幾點爆發(fā)？什么方位出現(xiàn)？搞清楚這些可不簡單呢！”說起拍極光，砂雨一下子特別興奮。

林月汐看了一下窗外，早已遠離了有燈光的公路，汽車在白茫茫的雪地上行駛，看不見一臺車一個人，連樹木也少得可憐，更分不清東南西北。

汽車減速了，林月汐看見路邊斜坡處停了一臺旅游大巴。

“這就是大奴湖邊了，我們現(xiàn)在下到湖面，旅游大巴是不能下去的，游客只能在這里下車觀看極光。”砂雨緩慢地從大巴車邊駛過，順著斜坡下到一大片平整的冰面，其實也看不見冰，冰上面覆蓋著并不厚的雪，只有汽車駛過才能看見留下不深的兩行車轱轆痕跡。

“這冰面厚嗎？”聽得出南方長大不多見雪的林月汐的擔心。

“汐姐，放心，這雪有幾十厘米厚了，你別看這里雪并不厚，那是因為這里太過寒冷干燥也就不下雪了，但零下30℃的溫度足以讓冰層很厚的，你們放心吧。”

車窗外是林月汐從未見過的景象，一望無際的湖面除了白色還是白色，就連遠處的起伏輪廓也還是白色，想必那是遠方的山脈。盡管是深夜時分，天卻并不黑沉，因為每一粒白色的結(jié)晶都發(fā)著自身的光亮，泛著微微的藍色，天空顯得敞亮許多。

車停下了，停在白茫茫的湖面。

“我們到了，我們走到小木屋去，穿上你們能穿上的所有衣服，湖面有風(fēng)，會比在城市里更冷。”說完砂雨下車去整理他的裝備。

林月汐接過柳溢遞過來的羽絨長大衣，她把長大衣穿在滑雪服的外面，人也顯得更加臃腫起來，感覺到自己已經(jīng)無法動彈，她嘴里咕嚕著：“用得著穿這么多嗎？”

當踩著冰雪站在湖面，她才知道什么叫極地的寒冷，同時也被眼前的景致鎮(zhèn)住了。

白色，沒有邊際的白色荒原，一座被涂成紅色的小木屋如童話書里描寫的那樣佇立在白色荒原上，小屋的窗口透著暖色的燈光，屋頂?shù)臒焽枥锩爸咨臒熿F，一幅美好的畫面就在眼前呈現(xiàn)，就像是在等著遠歸的主人。

林月汐疾步向著小木屋走去，每走一步，她都能明顯地感覺到體內(nèi)的溫度在一點點消失，臉如同刀割一般。她下意識地用戴著手套的手去捂住臉，但那是徒勞的，并不厚實的手套顯然不足以遮擋嚴寒并且最先淪陷，手指開始僵硬起來，如同要斷掉一樣。不到一百步的距離，林月汐感覺是在翻越一座雪山，迫不及待地想沖進小屋。

“汐姐，你先進小木屋取暖，我觀察一下極光可能出現(xiàn)的方位。”砂雨拿出手機查看著什么，柳溢也迫不及待地拿出相機拍起照片來。

在外面看起來很漂亮的紅色小木屋，等你走進屋里才知道其實非常簡單。幾把椅子圍著角落上一個鐵爐子，爐膛里燃燒著劈好的木頭，顯然火已經(jīng)不太旺，火苗在灰燼中無力地掙扎。林月汐拾起爐子邊架著的木頭扔進爐膛，一會兒便躥出旺旺的火苗，林月汐僵硬的身體開始復(fù)蘇。

小屋的角落里堆放著一些衣物，想必是給寒冷中的人們準備的，但是否干凈就不得而知了。小屋是沒有電源的，不大的空間一盞煤油汽燈足以照亮整個房間。爐子上放著一個燒水壺冒著熱氣，一旁的桌子上還放著一些紙杯，一看就是給游客準備的，倒也感到貼心，只是林月汐沒敢喝，因為來之前就聽說了在這極地最怕的事是上廁所，原因不言而喻。

“快！汐姐快出來！極光來了！”外面?zhèn)鱽砩坝甑慕新暋Ａ衷孪s緊戴上手套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