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中,白勝背著熟睡的謝曉瓊穩穩前行。孩子趴在他背上,小臉貼在他的肩胛骨處,呼吸輕輕的,看樣子還在夢里呢。昨晚那破廟雖說擋住了風,可寒氣還是鉆了進來,他擔心孩子著涼,所以一大早就起身趕路。
“再走半天就到啦。”他心里這么想著,沒把這話說出聲,怕吵醒了孩子的夢。
越往山下走,山林越發稀疏,石頭多草少。時不時有幾只野兔從草叢里躥出來,帶起一串露水。白勝不緊不慢地走著,腳下鞋底磨損得厲害,每一步都發出沙沙的聲響。他低頭瞅了瞅綁在腳上的布條,心想回到家,頭一件事兒就是給孩子縫雙鞋。
曉瓊動了動,小手抓住他的衣角,嘴里嘟嘟囔囔的,聽不清說啥。白勝嘴角上揚,眼角的皺紋更深了。他想起昨晚在廟門口守到天亮時說的話——“你叫曉瓊吧,謝曉瓊。”
這名字念起來,就像許下了一個承諾。
他們總算走到了山腳下,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通向遠處的幾間茅屋。屋頂灰撲撲的,土墻歪歪扭扭,風一吹感覺都要晃動。但那就是家啊。
白勝推開房門,一股陳舊的霉味兒迎面撲來。屋里光線很暗,墻上掛著幾件兵器,上面全是銹。曉瓊睜開眼睛,好奇地四處張望,小嘴微微張開,卻沒發出聲音。
“以后這兒就是你的家?!卑讋佥p聲說著,把她放了下來。
屋外傳來雞叫,一只母雞領著幾只小雞跑過門前,咯咯地叫個不停。曉瓊搖搖晃晃地想追出去,被白勝一把拉住。他蹲下身子,看著她的眼睛:“別亂跑,外面不安全?!?
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眼睛還是盯著門外。
白勝嘆了口氣,轉身走到角落里,翻出一塊干布和一些碎布頭。他坐到門檻上,開始給她縫鞋。針線穿過布料的聲音清脆有節奏,就像一首古老的歌謠。
曉瓊趴在他腿邊,手里抓著一根細樹枝,在地上胡亂畫著。她先畫了個圓圈,又畫了條線,歪歪扭扭的,好像是太陽和山。
日子就這么一天天地過去。清晨,白勝帶她去后山撿柴,教她分辨哪些樹能燒,哪些樹有毒;午后,讓她練站樁,說這是練武的第一步;傍晚,他煮好粥,她坐在灶臺邊看著火苗跳動。
有時候,白勝會站在院門口,望著遠處的山峰發呆。曉瓊不明白他在想啥,只知道這時他特別安靜,周圍好像都沒了聲音。
第一次教她站樁,是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白勝板著臉說:“站直咯,腰別彎,膝蓋稍微彎曲,腳跟落地?!?
她照著做了,可還不到一刻鐘,腿就開始打顫。她咬著牙硬撐著,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師父……”她小聲喊了一聲。
“閉嘴!”白勝冷冷說道,“你爹死的時候,比你現在還小呢。他難道愿意死嗎?還不是為了你能活下來?!?
曉瓊愣住了,眼淚滑落,滴在石板上,沒一點兒聲音。
她挺直了脊背,繼續站著。
那天晚上,她睡著時嘴角還有淚痕。白勝坐在她床邊,輕輕擦掉她臉上的淚水,低聲說:“沒想到你這么堅強?!?
春去秋來,一年又過去了。曉瓊慢慢長大了,身子變得靈活起來。白勝開始教她基本的拳法,動作簡單,卻要求十分精準。她嘟囔了句:“我學不會。”
白勝淡淡地說:“你能學會,只要肯練。等你學會了,我們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江湖很大,也危險,但我帶你見識見識?!?
曉瓊眼睛一下子瞪大了:“真的?”
“嗯。”白勝點點頭,“不過你記住,練武不是為了打架,是為了自保。懂不?”
她使勁兒點了點頭。
那晚,月光鋪滿院子,樹影在地上搖曳。曉瓊躺在草垛上,望著天上的星星。她想起那個夜晚,父親倒在血泊中的模樣。那時她啥都做不了?,F在,她學會了站樁、拳法,還有更多等著她去學。
她握緊拳頭,暗暗發誓:總有一天,我要自己保護自己,保護身邊的人。
白勝站在屋檐下,看著她的背影。他知道,這孩子,將來肯定不一般。
“曉瓊?!彼p聲喚道。
她回過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