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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掘陰墳

棺材里,躺著一個身體已經腐爛的女人。

她的半邊身體不知道被什么東西砸爛了,甚至能蛆蟲在內臟上面爬行。

難怪剛剛打開棺材的時候聞到一股臭味。

原來是尸臭。

和我吃的年糕味道一模一樣。

“嘔……”

我沒忍住,蹲在地上干嘔。

雖說已經習慣了這股味道,但尸體是第一次見,視覺沖擊很強烈。

趙一手見怪不怪了,他面無表情的說。

“見多了就習慣了,干縫尸這一行,命格必須屬陰。這些橫死的人不入輪回,接觸到生氣很容易詐尸,鬧出亂子。”

“你就一活死人,比我這陰命格的人還要適合干這行。徐陰婆應該教你不少本事吧,那可都是保命的東西。”

趙一手似乎沒有將我當成個孩子看待,直接將粗針塞到我的手里。

“來,提前找找手感,我去取點東西。”

說完,他果真就不管我了,朝著破廟走去。

我手中拿著粗針,上面還殘留著女尸身上的爛肉,白色的蛆蟲在上面扭來扭去。

一陣冷風吹過,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感覺眼睛有些酸澀。

用力眨了眨眼睛,再看向棺材里,尸體竟然不見了!

我頓時悚然一驚,驚出一身冷汗。

尸體呢?

就在這時,背后一沉,一縷黑色的頭發從我耳邊耷拉下來。

兩只手,環住了我的脖子,勒的很緊。

我有些急了,伸手去抓。

趙一手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她是個苦命的女人。”

聲音剛落,我感覺肩頭被人拍了兩下,那種被壓著的感覺頓時消失不見。

再仔細一看,女尸仍然躺在棺材里,還是剛剛的姿勢,一點挪動過的痕跡都沒有。

剛剛是幻覺嗎?

我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上面滑膩膩的。

我吃了十七年,到死都不會忘記,這是尸油。

趙一手拿著兩根竹節,固定在女人肩膀的爛肉里。

吐出嘴里咬著的尼龍線,從我手中奪過粗針,將尼龍線穿過去。

然后,低頭縫補尸體。

他的動作很快,額頭上很快就出現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趙一手一邊縫補,一邊和我解釋說。

“這個女人是個啞巴,因為生了個女兒,月子還沒坐完就被她男人背著上了山,從山崖上丟了下去。”

“人都講究個入土為安,尸體殘缺,靈魂也不完整,就算當個孤魂野鬼也不得安生。時間久了,怨氣滋生,非得害死幾個人不可。”

說話間,趙一手已經將尸體摔爛的地方縫補完了。

直起腰來,吐出一口濁氣。

“她剛剛爬上你的后背,摟你的脖子,只是本能,不想再被丟下去一次。她生前是個善良的人,死后尸體沒有化煞,不會害人。”

趙一手合上棺材蓋,伸手在上面拍了拍。

“好了,你晚上跟我走一趟,把尸體送還回去,事就算是了了。”

說完后,她目光灼灼的看著我,緩緩開口問道,“徐陰婆,都教了你什么本事?”

九歲前,阿婆確實教給我不少東西。

不只是算術識字,還有走陰的本事。

離開的時候,留給我一本筆記,上面的字我都認得。

那本筆記,還在徐芳的墳里。

里面記載了很多走陰的術法和咒語,以及阿婆這些年走陰的心得。

現在回想起來,阿婆那個時候就在交代后事了。

可惜我九歲的時候什么都不懂,還以為阿婆會和往常一樣回來。

思緒飄忽,忽然遠處傳來喊聲,“趙叔,出事了,徐老爺子死了!”

來的人,是個二十多歲的壯實小伙。

他滿臉驚慌,連滾帶爬的跑到棺材附近。

可能是因為害怕,不敢靠近,站在外面喊。

徐老爺子,就是徐守成。

我心里咯噔一下,徐守成怎么會死?

本來徐家就只剩下徐守成一個人,現在算是徹底滅門了。

誰會干這種慘絕人寰的事情?

我有些慌張的抬起頭,看向趙一手。

他的臉色也很難看,本就陰翳的臉看起來更加陰沉。

“走,去看看!”

湊近了,我才看到壯實小伙身上全是血,像是剛從案發現場出來的一樣。

十幾里路,走起來不容易。

我身上還有傷,走快了就會牽動傷口,疼的我渾身冒汗。

還好到山腳下的時候,我看到了一輛五菱面包車。

上車后,壯實小伙哆嗦著手給趙一手遞了一顆劣質煙。

他先給趙一手點燃,打了幾次火才成功,然后給自己點燃。

用力吸了一口,煙霧繚繞,他的臉上才恢復了一點血色。

發動面包車,一腳油門躥了出去。

路上,他顫抖著聲音說,“趙叔,說起來你都不能信,徐老爺子死的太慘了!”

“我今天去他家借鋤頭,喊了幾聲都沒人回答,我就自己進屋了。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他又用力吸了口煙,兩眼直勾勾的盯著車前面,“他媽的,那真不是人干的事,徐老爺子被人切了十幾塊擺在炕上,血淋淋的!”

“我當時嚇得一哆嗦,就坐地上了。一摸屁股,全是血,真他媽的慘!”

說完了,壯實小伙又一口將煙吸到底,煙屁股丟到窗外去了。

趙一手什么話也沒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悶頭抽煙。

半個小時后,車停在徐守成家門口。

院子門半開著,里面已經圍了不少人。

進院的時候,我感覺一股冷風鋪面而來,冷的直打哆嗦。

大門旁邊還放著那個裝錢的油紙包。

趙一手也看到了,沉聲道,“進屋看看。”

“趙一手來了……”

看得出來,趙一手在鄉里還是挺有名的。

見他來了,紛紛打招呼,自動讓開一條路。

不過也有很多道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我從小在徐家墳長大,從未出來過,盡管只離了三里地,但村里沒人見過我。

趙一手沒有解釋的意思,直接進到屋里。

進去后,那股陰冷的感覺更甚,有點像我躺在徐芳墳里的棺材中的感覺。

炕頭上,擺放著一堆肉塊,血順著炕沿的縫隙流到地面上。

徐守成的腦袋,擺放在肉塊中間,面朝著門口的方向。

臉上的表情凝固在臨死前,眼珠子外突,五官扭曲,嘴巴張大,像是看到了什么極度恐懼的事情一樣。

我進屋的時候,正好對上徐守成的眼睛,嚇得渾身一哆嗦,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就在這時,趙一手忽然莫名其妙的大喝一聲,“孽畜,殺了人還不快滾,真當我趙某人好欺負!”

他的聲音不大,卻在我的腦海中震蕩了起來。

我本就慘白的臉色,變得和鬼一樣。

屋子里窗戶都是關著的,此刻卻刮起了一陣莫名其妙的陰風,圍繞著趙一手的身體打著旋。

趙一手巍然不動,陰風不能傷他分毫。

過了一會兒,陰風竟然朝著我卷了過來。

頓時,耳邊像是有一群人在竊竊私語一樣,嘰嘰喳喳吵的我腦袋生疼。

捂住耳朵,也擋不住聲音入耳。

睜著眼睛,卻什么都看不見。

想要跑,腿抬不起來。

忽然,我感覺有人拉了我一把。

視線一晃,我看到了趙一手板起來的臉。

他說,“徐守成不是被人殺死的。”

我此時的面色一定很不好看,追問道,“不是人,是什么?”

問完后,我心里就有答案了。

不是人,還能是什么?

晃神的功夫,趙一手出去了,趕走了圍觀的村民。

我也追到院子里。

片刻后,徐守成家里只剩下我們兩個人。

趙一手冷冰冰的盯著我,“徐陰婆到底給你留了什么?”

我能想到的,只有留在徐芳墳里的筆記。除此之外,阿婆什么都沒留下。

我如實告訴趙一手。

他眉頭緊皺,沉思了半餉,扭頭走出去,“走,去墳地!”

此刻,就算我再遲鈍,也明白徐守成的死和我有關了。

不然怎么會這么巧?

我從徐家離開,徐守成就慘死。

三里地不遠,在趙一手的催促下,半個小時就到了。

徐芳的墳,已經被鏟平了,露出里面空蕩蕩的棺材。

阿婆留下的茅草屋,也變成了廢墟。

我緊咬著下唇,指甲扣到了手心的肉里都不自知。

在這里生活了十七年,茅草屋和筆記是阿婆留給我唯一的念想了。

現在,什么都不剩下。

是誰做的?

為什么要這么做?

他們在找什么,阿婆的筆記嗎?

為什么之前不來找,以后不來找,偏偏是現在!

我的腦袋里好像一團漿糊,想不明白。

趙一手點了顆煙,坐在旁邊的大石頭上,眉頭緊鎖,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一根煙的功夫,他站起來,走到我身邊拍了拍我的肩膀。

“走吧,回去,徐守成再怎么說也是你半個爹,先幫他收尸。”

我此刻沒什么心情,但趙一手的話,還是要聽的。

他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還在乎我的人。

但是回去之前,我還有一件事要做。

我問他,“我阿婆被葬在哪?”

徐芳的墳都被挖了,里面雖然沒尸體,但好歹算個衣冠冢。

阿婆的墳呢,不應該幸免才對。

趙一手愣了下,估計也是才反應過來,趕忙說道,“這邊,我帶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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