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談論的話題有多烏托邦有多空中樓閣，一言一語的來回，終究讓氣氛緩和了些。

一臉兇相的空祥還是一臉兇相，但沒有了剛才那般的失控抓狂。

不同于慈悲的渡亨禪師，空祥雖然理念一致，但想得少，做的多。

冷靜下來之后，他想出務實的法子，應對大慈悲的師父對這兩位貴客生出的小慈悲心。

空祥恢復了鎮定陰沉的聲音，道：

“師父，既然您不愿我對這兩位貴客下毒手，我又不想擔負這天大的風險。

那么兩相折中，將這二人軟禁在我那里便是。”

說著看向楊過和曲非煙，道：“二位，得委屈你們被關著一段時日，不能出門見人。

要關多久，我也說不準，可能就這幾天，可能是一輩子。”

言語客氣，但絕沒有商量的意思。

渡亨禪師聽他這么說，沉吟片刻，覺得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他畢竟不好意思當楊過的面前應允“關”這件事，只是看向楊過，帶著點求懇的意為。

事實上他無需求懇，楊過已沒有選擇。

在南少林寺外待了多日，楊過也沾染了點免俗的氣息，化身文藝逼，心里對自己說道：

反正我們都已經被關在這世上，我們被關在白天、被關在黑夜里，太陽和月亮輪流監視。

安慰完自己，就牽著曲非煙的手，準備束手隨空祥而去。

但這種時候總有一個轉折。

忽，四周燈火通明。

黑夜之中，不知道亮起了多少個火把。

有多少火把，就有多少個僧人。

都是頭頂光光，點了香疤的正宗和尚，沒有俗家兵士。

曲非煙默默在心里大概數了數，起碼幾百個和尚。

火把靠近，聚攏之后，和尚堆里走出來一個老和尚，是個白眉毛的老和尚。

看到這個白眉和尚，空祥皺緊了眉頭，但還是盡量以謙恭語調說道：

“渡利師叔，這么晚了，您老人家也還沒睡。

怎么連羅漢大陣的眾位弟子都調動過來了，莫非有誰犯了滔天罪行，您要半夜過來拿下了？”

白眉的渡利禪師微微一笑，并不答他，看向后面。

后面又有三名僧人從和尚堆里走出。

“空吉師兄、空如師弟、空意師弟！你們竟也過來了。

好好，今晚咱們寺內的高僧執事們，盡皆到場了，看來有什么事情，都可以今晚聊通透了。”

空祥口中滿不在乎的大聲說著，心里卻大呼不妙。

沒想到渡利禪師，竟然能集齊其余幾名執掌寺內守衛隊伍的空字輩執事，于這么個猝不及防的時刻突然出現。

來者不善，來者不善！

轉過身，空祥給碉樓之上的眾親兵眼神，讓他們見機動手。

這小舉動沒有瞞過渡利禪師，他說道：“空祥師侄，讓你的親兵們不用多憂心，咱們現下安全得很。”

看了一眼空祥，渡利禪師繼續說道：“我和幾位空字輩執事，各領了六百僧兵，就在附近空曠處集結著。這會，誰也沒法子打擾我們聊會天。”

空祥聽他這么說，心里涼了半截。

他們師徒二人能調動的兵士，總共也就兩千之數，此刻大多也并未全在身旁。

哪想到渡利禪師等幾位，今晚聚齊了這許多兵士和羅漢大陣，突然發難。

他看向空吉，道：“空吉師兄，咱們平素交好，理念也頗相近，今晚你們帶人過來，怎么不知會一聲？”

空吉平時贊成南少林寺應向外發展，算是和他們師徒二人同一派的。

但他...同時也是渡利禪師的弟子。

渡利禪師和紅葉方丈一樣，從不曾表態過支持南少林寺朝哪個方向發展。

但令人意外的是，他的弟子卻似乎都不贊同保守派，兩派爭論時，往往靠向空祥這邊。

所以空祥總覺得，空吉是可以爭取的對象。

另外兩位，空如和空意，則和他們的師父渡貞，一般的頑固。

但這兩位師弟性格較軟，渡貞既然死了，他們的態度不會太過堅決。

空吉聽空祥問話，答道：“事出緊急，我們剛知悉了一件極要緊的事，不得不馬上來找空祥師弟你。”

聽他這么說，連旁邊的楊過都想到：看來這幾位知道了空祥弒殺師叔的事情，突然發難，一同點兵過來，要處置此事。

空祥更是大汗淋漓，在心里盤算脫身之策。

只是，他們是如何知道此事的呢？

當日地點隱秘，只楊過和曲非煙二人在旁，絕無另外的人。

哪怕他們有所猜忌，也絕無可能這般果決，召集了這么多人過來。

所以楊過轉而又覺得，他們應當是為了旁的事而來，只是當此尖銳時期，不得不多點兵馬，以防意外沖突。

果然，渡利禪師看向渡亨禪師和空祥二人，說道：“有紅葉方丈的下落了。”

渡亨、空祥、楊過、曲非煙同時震驚。

渡亨禪師一直未說話，此時也忍不住問道：“師弟，找到紅葉方丈了嗎？他現在在哪里？”

渡利禪師道：“這幾個月，找遍寺內外，總無他老人家下落。

近日有一個人卻主動來找我，告訴了我一個秘密。”

“什么人，什么秘密？”渡亨禪師和空祥同時問出。

“是一位工匠，十幾年前方丈禪院新修，是他主持的。

據他所說，當初建造時，紅葉方丈房內留有一條密道，通往一間密室，密道密室是他一個人花了幾年功夫一點點開鑿出來的，當世僅他和紅葉方丈二人知道。”

接下來的事情楊過都想得到了，這位工匠本身是信得過的人，紅葉方丈或許是早有安排，讓他于合適的時候，告訴南少林寺高僧這個秘密。

渡利禪師繼續說道：“渡亨師兄，諸位執事，咱們這便移步過去吧。”

于是幾名高僧在亮堂堂的火把光芒中，往南少林寺方向走去，羅漢大陣和幾千兵士跟隨在后頭。

楊過和曲非煙被空祥的親兵包圍著，空祥走前曾有暗示，讓他們不要壞事。

渡利禪師似乎知曉了很多東西的樣子，紅葉方丈的密室里面，說不定能解釋他失蹤謎團。

楊過懷里，還有一封林遠圖要給紅葉方丈的書信，這封書信里究竟寫著什么？

過了一柱香的功夫。

有一個年輕和尚焦急跑過來，后面跟著一隊和尚，他說道：“楊施主，渡利師叔說，請你也到方丈禪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