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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緣起大漠
塞外大漠,烈日灼灼,風沙漫天,一眼望出去僅有起伏連綿的沙丘,一支二十余人的隊伍從遠方緩緩行來。
打頭一人用披風緊緊裹住身體,臉蒙黑布,只露出一雙陰寒的眼眸,時而抬頭打量四周,時而低頭查看自己手中的羊皮卷,眉頭緊緊皺起,高壯的身軀穩坐在一頭駱駝之上,隨著它邁步前行,起起伏伏。
跟隨在駱駝后面的人皆是徒步行走,除了幾個腰間掛著兵刃的兇惡漢子,其余都被筋繩緊縛著雙手。
這些人中有男有女,年齡大約在二三十歲左右,由頭至尾排成一列,前后以筋繩相連,衣衫襤褸,蓬頭垢面,步履蹣跚。
只有一個人比較特殊。
那是一個不足七歲的孩童,落在隊尾,全靠手腕上與他人相連的筋繩拉扯,這才能勉強跟上。
他的衣衫雖也和別人一樣殘破不堪,但若細看就會發現不同,那衣衫的布料價值不菲,想必原本是富家出身的小少爺。
或是因為身材太過矮小,孩童往往要緊趕兩步才能抵得上其他人邁出一步的距離。
又或是他從來都沒有受過這般苦,常常會脫力跌倒在沙地上,久久未能重新站起來。
一旦發生這種狀況,就會走來一名惡漢,罵罵咧咧地在他身上踹上幾腳,再用粗糙的大手抓住他的肩頭拎起,待孩童雙眼空洞無神地小跑著跟上前面的隊伍,那惡漢便會戲謔地哈哈大笑幾聲。
“劉老大,”一名惡漢緊跑幾步來到駱駝旁,貪婪地看了一眼掛在鞍上的幾個水囊,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那個秋家少爺多半是快不行了,您看怎么處置?”
被稱作劉老大的壯漢冷哼了一聲,扭頭掃了一眼身后,聲音冷漠沙啞地道:“給他灌點水,讓老五扛著走,這一票到底是賺是賠,可全都指望著他,絕不能有任何閃失,不然僅靠其余這些用來遮掩的臭魚爛蝦,我們連飯錢都賺不回來。”
惡漢聽了趕忙應和一聲,快步跑到隊尾,將事情交代清楚后,又小跑著回到劉老大身側,舔著一張獻媚的笑臉,問道:“老大,您說這回咱兄弟幾人能撈到多少?”
劉老大斜瞥了惡漢一眼,語氣明顯有些不善,“怎么?又想著去找女人?”
“欸,老大,這次真不是您想的那樣,”惡漢一聽這話,頓時羞的面紅耳赤,他以前就好去煙花之地,不少人都嘲笑他早晚有一天會死在女人身上,“小紅她終于肯答應跟我走,這才需多攢點銀子,好給她贖身,再買塊良田過活。”
“真沒想到你還是個癡情種子,那種千人枕的女人你也敢要,”劉老大嗤笑一聲,閉目笑道:“放心吧,這次如果真成了,絕對夠你們逍遙一輩子,我也正打算改換門面,開一家鏢局……嗯?”
劉老大本想再講些自己今后的打算,可他突然心有所感,雙眼霍地睜開,寒光乍射,挺直腰身,死死盯著隊伍的正前方。
一旁的惡漢愣了愣,循著劉老大的目光望去。
不知何時,在距離他們三丈遠的位置,竟有一個人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
那人身著灰色長衫,銀發銀須,面容被一張鬼臉面具遮蓋,只露出一雙平靜無波的眼眸,卻讓看到它的惡漢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他覺得那更像是死人的眼睛。
“不知閣下為何擋住我等去路?”劉老大暗中繃緊了身體,抱拳開口問道。
不管是實力還是眼力,他都比惡漢高出不少,這也讓他能夠更清楚地感受到對方那種仿佛可以隨手將自己碾死的壓迫感。
這種感覺讓他差點忍不住提韁調頭。
好在劉老大也是在外闖蕩多年的老江湖,經歷過無數生死險境,這才重新鎮定心神,冷靜提防對手的一舉一動。
不過就算如此,劉老大也很清楚,這次多半是兇多吉少,單是對方能悄聲無息地出現在他身周三丈范圍內,便知這人實力較之自己高出太多。
來人沒有回劉老大的話,只是緩緩伸手,指了指他身后那些被擄來的男女,再沒有其他動作。
“呵呵,難道閣下是想讓我將他們全都放了?”劉老大瞇起雙眼,右手緩緩靠近別在腰間的大刀握柄,左手則極為隱秘地做了幾個手勢。
站在他身旁的惡漢見了頓時了然,伸手抽出兵刃,身子緩緩壓低。
隊伍中的其余惡漢很快也發現了這邊的異狀,全部躬著身子快步趕來。
“哼!”灰衣人冷哼一聲。
這聲音雖輕,但傳到劉老大幾人耳中卻如同洪鐘,體內氣血劇烈翻滾,幾個實力不濟的惡漢身體更是一震,隨后軟軟倒在沙地上,再無聲息。
余下幾人雖未倒下,但也全身顫抖不停,臉色變得愈發慘白,嘴角溢出鮮血。
劉老大全力運轉內功心法,強自壓下涌至喉頭的一口精血,心中不禁駭然。
對方僅發出一聲,便讓他們所有人受了內傷。
這灰衣人的內功修為怕是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自己就算拼了性命不要,恐怕也無法戰勝對方。
可就這樣讓他捏鼻子認栽,心中委實不甘。
倒不是他多看重金錢,命都沒了,錢再多也是無用。
只是若真如此認輸,以后這些手下哪還會誠心跟隨自己,定會起了取而代之的心思,再難有消停日子。
還沒等劉老大下定決心,兩根枯瘦的手指倏地出現在他面前。
手指輕輕一彈他的額頭,只聽嘭的一聲,高壯的身軀向后仰了仰,隨即緩緩從駱駝上直栽下去。
“老大!”
尚存的幾名惡漢聽見墜地聲皆是一驚,愕然看著他們平時又敬又畏的劉老大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體內寒氣狂冒。
這些惡漢再也顧不得其它,全都拼命施展輕功向四方逃竄,哪怕所受的內傷會因此加重也在所不惜。
只不過,他們還沒來得及跑出幾步,就見那灰衣人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忽隱忽現,每次出現必然是在一名逃跑的惡漢身前。
依舊是伸指輕彈額頭,砰砰幾聲過后,場中站立著的,就只剩那些雙手被筋繩束縛的男男女女。
這些人沒有任何言語,只是既驚又怕地看著灰衣人,嘴唇顫個不停,更有幾個膽小的婦人輕輕啜泣起來。
之前被惡漢老五扛在身上的孩童,反倒是他們當中最為鎮定的一個。
他側躺在沙地上,了無生氣地雙眼緊隨著灰衣人的身影轉動。
“唉——”灰衣人長嘆一口氣,彎腰拾起腳邊惡漢掉落的兵刃,緩步走至蜷縮成一團的眾人身前。
銀光一閃,一名男子手腕上的筋繩斷裂散開。
怔怔地抬起雙手,男子臉上逐漸浮現出狂喜的表情,緊接著放生大笑起來。
只是這笑聲并沒有持續多久,不一會兒就變成了哽咽的哭聲。
肝腸寸斷的聲音里,包含著各種情感,外人根本難以體會。
這期間,灰衣人并未出聲打斷男子發泄情緒,只是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
等到男子的情緒逐漸穩定下來,灰衣人這才伸手將兵刃遞了過去,示意他去幫別人解開筋繩,眾人頓時大聲歡呼起來。
見他們忙而不亂,并沒有各自爭搶,灰衣人狀似欣慰地點了點頭,轉身幾步來到依舊躺在遠處的孩童身邊。
灰衣人蹲下身子,伸手準備幫他也解開束縛。
望著尤如一潭死水般的雙眸,灰衣人伸出去的右手在半空中頓了一下。
深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胸腔中的怒火,灰衣人不再有半分遲疑。
“希望時間能夠抹除這個孩子內心的創傷吧。”低聲呢喃一句,灰衣人兩根手指并攏,猶如一柄鋒利的匕首,搭在筋繩上,輕輕一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