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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拱手相讓

得到機緣卻無從下手,就像行走在大漠中旅者得到了一塊金子,雖值錢卻無處可用。

思來想去,宋矜歌決定把玉葫蘆交給爹。這并非是她大方,相反的是,她很想擁有如此機緣,怎奈何機緣不想擁有她。與其讓它尋到宋未央認主,為其增加籌碼,還不如讓她爹這種有能耐有手段的化神期修士參透玉葫蘆的秘密。

當然最重要的是,她爹是一個堅定的宋家至上推崇者,玉葫蘆十之有九是會被他上交給宋家,即便是六院的大佬們把肉給吃完了,她們這些小輩也還有幾口湯喝。

登玄院內外并無人駐守,但是以重者視事的守一閣為中心起陣,為殺陣幻陣相結合,佩戴六院令牌者方可進入,且按令牌代表的身份高低為權限。

譬如院長通行無阻,而普通事者若想進入權限之外的地方,需要提前通報得到掌陣者同意才行。

紹光尊者便是掌陣者。這是登玄院的慣例,每個下一任院長被稱為少院長,需要充分了解六院事者,這樣走馬上任院長之時,很大程度上避免不知來人是誰的場面,故由其掌陣。

細算年份,紹光尊者已經掌陣九年,還有一年就可以即正為登玄院院長。

這是宋家一位先人留下的規制,六院的下一任院長都是現任院長提前物色好,熬過十年觀察期,只要期間沒犯有重大過錯,就可以即正。

宋矜歌在路上已經用傳音玉佩告知了紹光尊者,是以到達院門口之時,可以一路暢通無阻地走到守一閣。

守一閣的名字是取自“守一而制萬物者,法也”,便是那位深諳權力在于制衡的宋家先人所起的。

守一閣共有七層,每一層都有名字,因時、公是、明敕、程式、慎令、兼修、不為。

每一個名字都是跟法有關,她心底感慨這位先人究竟是何許人也,知法又擅制衡之術。

宋矜歌推開守一閣的木門,只見長長的走廊兩邊是緊閉的房門,盡頭出是一條樓梯,她登上樓梯,每一層的構造亦是如此,且不聞人聲,安靜得可怕。

第六層,兼修。她走到長廊的盡頭,靠近樓梯的一間房的木門正中央掛著一塊牌匾,上書道:將為上。

推門而入,闖進視線的是兩排六尺高的書架,每一隔都擺滿了玉簡。宋矜歌繞過書架,便看見一男子坐在案前,手里握一卷書,正看得入迷。

“爹。”宋矜歌欲上前,卻見他卻頭也不抬地擺擺手,立馬止步,安靜地站在一旁等待他發話。

紹光尊者宋簡白,宋家登玄院下一任院長,擅丹道,好古書。

此時他嘴角噙著淺淡的笑意,神情舒倦,喟嘆一聲后把書放在案面,不疾不徐地飲下一杯茶,打量了我幾眼,才終于開了尊口問道:“小五找我是為了何事?”

宋簡白最喜喚她們三姐妹的排行,她倒沒有太多不適,只是每次聽他喚宋未央時,便忍不住在心底發笑。

收回思緒,宋矜歌深知,像他這樣的上位者,心有謀算,在他面前耍小聰明是十分愚蠢的行為,所以直接拿出玉葫蘆,簡扼要點地陳述:“是這樣的爹,我在整理舊物時,發現此玉葫蘆渾然天成,便試著灌入靈力,哪知它被靈力催醒后欲飛遁。這有點像是《靈物寶鑒》中描述的自行尋主的靈物,所以想請您掌眼,可能看得出其來歷?”

“哦,自行尋主?”宋簡白聞言臉上浮現出一絲趣味,接過玉葫蘆嘗試著輸入靈力,“并無特殊之處,只是承受靈力的時間長了一些。咦?不過倒是給我一種生機盎然之感,你是如何得來的?”

宋矜歌老老實實回答道:“您也知道我的喜好,是別人送的。”

宋簡白聞言愈發覺得有趣,抽取一縷神識探入玉葫蘆當中,卻又猶如凡物,空空如也,不禁皺眉,覺得此物甚是奇怪。

“爹,您再多輸些靈力。”

可是過了一盞茶的時間,玉葫蘆并無異樣,仍舊安安靜靜地躺在宋簡白的手心里,沒有飛走,更沒有先前帶著她哐哐哐撞墻的勁頭。

宋矜歌傻眼了,心說難不成這玉葫蘆是個欺軟怕硬的主?

“怎么會這樣?爹,它先前可不是這樣的!”宋矜歌心生不妙,深怕被他誤會了,連忙解釋道,“若您存疑,可去我的房間一觀,屋頂上的窟窿尚在,要不是有娘給我的絕靈陣擋著,它早就飛走不見影了!”

宋簡白置若罔聞,目光凝聚在玉葫蘆上,久久不曾移開。

雖然沒有聽到回答,但宋矜歌知道他是相信了,不然也不會有如此舉動。這下懸在心頭的巨石好歹落地了,燙手山芋可算被送出去,宋矜歌小小雀躍一番,面上仍舊露出一副擔憂的神情。

說來也奇怪,她自幼很少會有哭鬧撒嬌這種行為,但在她娘舍月真君面前尚有幾分小輩作態,談不上貼心小棉襖,至少也能淡然相處,雖然因那件事過后,她們好久未曾單獨相處過。

可到了宋簡白的面前,她就變得拘謹起來,心中有種莫名的畏懼,這十四年來與之單獨相處的次數是少之又少,每每兩人說話時,她便會下意識地避開他的眼睛,害怕其看出她內心深處的想法。

宋矜歌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感覺,就像老鼠遇見貓。

如果說女兒是父親上輩子的情人,那么她肯定是一個例外,她上輩子可能是宋簡白的仇人,還是被其送上西天的仇人。

宋矜歌有了這種猜想,所以平時有多遠就滾多遠,好在修士需要閉關修煉,少則十天半月,多則十幾年甚至幾十年都有可能,像宋家的兩位反虛期先祖,已經閉關有兩百三十多年了。

她偷偷覷了一眼宋簡白,只見他還是沒有發現什么端倪,眉頭緊鎖著,臉色郁郁,看得人心底是一顫一顫的,這玉葫蘆是在搞什么鬼呢?怎么感覺它在裝死?

“叮!”

突然的一聲動靜,擱在靜默的房間中是清晰可聞,宋矜歌心生疑惑,看向聲音的來源,不禁驚愕失色。

原來是這玉葫蘆不裝死了,反而真的死了。

目光所及處,玉葫蘆裂成了兩半,靜靜地躺在宋簡白的手心里。

宋簡白的臉色在那一瞬間變得極為難看,眼神晦暗不明,睫羽顫抖了兩下,爾后視線掃向我,很是平淡地說:“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不堪一擊的靈物。”

“它裂了!怎么會裂了呢?”宋矜歌難以置信地上前一步,雙手顫顫巍巍地捧起玉葫蘆,眼睛懟上去看了一遍又看一遍,的的確確是裂成了兩半,而且斷裂面極為光滑平整。

算盤打錯了,湯都沒得喝了。

她心里刮了一場暴風雨,這年頭的機緣都這么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了嗎?

這時,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拿走了兩半玉葫蘆。

她抬頭,聽到宋簡白不甚滿意地解釋道:“雖然裂了,但我察覺出來,它裂開的一瞬間有什么東西消失了,像是霧,一時說不明白是什么,待我有空便去虜弈院走一趟,那些老學究許會知曉一二。”

“那它裂了,還能用嗎?”宋矜歌問出心底疑惑。

宋簡白搖頭道:“這個我不知。”

事已如此,她也不能再多說些什么,只是疑惑宋簡白說的什么東西消失了,難道是去找宋未央了?如果真是這樣,她忙活半天到底是為誰而忙啊!

宋矜歌心底悶悶不樂,臉上也流露出幾分失望,便要向宋簡白告辭,他點點頭也不多說其他,只勸了幾句勤加修煉,莫管他人的閑言閑語。

這話倒表現出宋簡白作為父親一角的情感,她應了,也說了幾句保證。

關上房門時,她聽到了一聲鳥鳴,但很快就消失了,仿佛是錯覺。

離開守一閣,宋矜歌一時心底空落落的,不知如何是好。

回想起先前之事,后知后覺發現太過迷惑,從宋未央的話里有話,再到宋長樂的直言直語,兩人都給她一種說不上來的異樣感。

深究下去,宋長樂給人的異樣感特別強烈,她所說的話,似乎每一句都斷的引人注意,忍不住幫她自行補充。

可是,她本來就是這樣的性格,自己為什么又會覺得奇怪呢?

“小妹,這是去哪?”

宋矜歌聞言抬頭,迎面走來一名玄衣男子,停在她身前三尺處,笑意溫和,正好奇地看著她,等待回話。

是大哥宋知沐。

宋矜歌回神,沖他笑了笑:“大哥是你啊,我正四處走走,沒想到竟能遇見大哥。不是說下半年才回來,怎么大哥你現在就回來了?”

在她準備筑基之前,宋知沐就參與了賀洛山之行,由掌鳴院的頤和真君帶隊,目的是調查賀洛山天降異象和百獸遷徙的原因。

從賀洛山的邊緣步行抵達最深處需要兩個月,那時頤和真君便傳信回宋家,需要花五個月的時間進行調查。

可宋知沐提前回到宋家,難道是發生了什么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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虜弈院,蕓臺。

蕓臺之內有上萬藏書,風爻域十幾萬的歷史皆存與此,還有歷代宋家先人的筆記都被妥善放置在此處。更重要的是,這里存放了許多不為人知的秘辛,只有每一任的虜弈院院長才能閱覽。

虜弈院院長宋喚峰此刻正靜坐在書案前,他攤開一張玉簡,用特制的玉筆在上面寫上今日在乾山院所發生之事,每個人的言語都被他牢牢記在腦海里,尤其是勿貪勿念,順其自然八個字被他寫得力道極重,仿佛是在告誡自己。

最后,他注上一句話。

“前見殊者皆是旁人,不曾想竟有一日當是宋家,實為太過驚與怒,我宋之脈為一孤魂野鬼所據,若非為問明一事,吾必手殺之以祭死者。”

宋喚峰將玉簡卷起,起身走到一方書架前,取下塵封多年的玉函,神識從須彌空間里攝出一把鑰匙,打開玉函。

“這是第四份了。”宋喚峰把玉簡放入其中,嘆息一聲合上了玉函,放回原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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