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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引子

1949年,云南巧家的錢智昌5歲。

年初的一天,山里沒有一絲風,天上也沒有一絲云彩。他被母親拉到了一個房子高的柴草堆旁。周圍站滿了熟悉的村民和親戚,卻沒有一個人說話。氣氛凝重,掉一顆針都聽得見。

孱弱的父親站在柴火堆旁,伸出骨瘦如柴的手,輕輕摸了摸他的頭,意味深長地望著他,一句話都沒說出口。隨后,鄉親們把父親抬起,架上3米高的柴堆。父親沒有一絲掙扎,順從地仰面躺下。一名中年男子得到長者點頭示意后,將火把伸向柴火堆下的空洞。很快,火舌像個魔鬼一樣,變大變粗,吞噬了整個柴堆,包圍住了父親的身體。

躲在媽媽背后的他,驚恐地眼見著火堆里的父親掙扎的動靜越來越小、吆喝聲越來越弱。靜穆的大山,只剩下火在燃燒時傳來的嗶剝聲,直至活生生的父親變成了一捧灰燼……

新中國成立前,錢智昌的父親被活活燒死了。后來,他告別母親,流浪到了四川涼山州普格縣向陽鄉森科洛村。

他心里清楚,害死他父親的,不是送父親上青云的鄉親,而是人人懼怕的麻風病。

麻風病,又被叫作癩病。現代醫學解釋,麻風病(leprosy)由麻風分支桿菌引起的一種傳染性疾病,該病傳播速度緩慢,病情進展緩慢,但給感染者造成的危害是不可逆的。人的神經系統受損后,病人的皮膚腐爛,就算是流著血、流著膿,也不會感到痛。漸漸的,世上多了沒眉毛、歪嘴巴、缺耳朵、突眼睛、蹋鼻子、少胳膊、斷腿的病人。作為古老的慢性傳染病,它已流行了3000余年,人類一直在與它做斗爭。

在醫學不發達的時候,麻風病和梅毒、結核并稱為世界三大慢性傳染病。

據世界衛生組織統計,上世紀八十年代,全世界麻風病人總數約有1200多萬,其中95%的病人分布在第三世界國家,大多分布在亞洲。在我國,麻風病主要分布在南方。

2019年,麻風病的防控策略,發生了重要的轉折:從當年起,麻風病由過去的重點防治疾病轉為重點監測疾病。

據中國醫學科學院皮膚病醫院(中國醫學科學院皮膚病研究所)微信公眾號公布的數據,2020年,全國新發患者僅406例,復發31例,新發患者的發現率僅為0.029/10萬,這在全球已處于低流行水平。

2020年,在中國歷史上是值得紀念的一年。

這一年的11月16日,四川省人民政府發布公告,宣布四川省的普格縣、昭覺縣、喜德縣、布拖縣、美姑縣、金陽縣和越西縣7個縣全部脫貧摘帽。至此,我國四川、新疆等19個省區市,實現全部脫貧摘帽。次年2月25日,中華民族的歷史翻開嶄新篇章。當天在北京召開的全國脫貧攻堅總結表彰大會上,習近平總書記莊嚴宣告:我國脫貧攻堅戰取得了全面勝利!

這一年,也是《四川省消除麻風病危害規劃(2011—2020年)收官之年。四川省堅持“早發現、早診斷、早治療”的防控策略,10年間,通過多部門通力合作、實施密切接觸者篩查項目、開展麻風病癥狀監測、開展麻風密切接觸者監測、貧困地區麻風綜合防治項目、預防性服藥項目、開展氨苯砜高敏綜合征療前檢測等防控舉措,全省麻風病現癥患者從2010年的965例降至2020年的367例。

把時間線拉得更長一些,新中國成立以來,截止到2020年12月31日,全省累計患病5萬余人,治愈病人27991例,病人數由1965年的31476人減少到2020年12月31日276人,麻風疫情得到有效控制,2020年新發現病人數僅45例。

在人類發展史上,麻風病又被稱之為貧窮病,人類從未放棄過與貧窮作斗爭,也從未放棄過與疾病和抗擊疫情作斗爭。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人民一百年風雨兼程,東方大地實現了滄桑巨變。中國脫貧攻堅取得勝利,為全球減貧事業貢獻了中國方案。在與貧窮做斗爭的過程中,四川也全面達到國家消除麻風病危害規劃目標要求。

其實,無論是戰勝貧困還是戰勝疾病,都是一個龐大又復雜的系統工程,飽含人類的智慧,也是一個極其漫長的過程。就麻風病而言,自古以來,無論在地球的哪個角落,人們對麻風病人都極度不友好,上下幾千年,麻風病患者曾演繹了一個又一個悲劇。

在古代,病菌似乎又特別公平,無論你是達官貴人,還是平頭百姓,只要染病幾乎都逃脫不了這樣的命運:到原始森林自生自滅、自殺、被綁上石頭沉河、被縫進牛皮袋里活埋、被亂石砸死、被火燒死、被開槍打死,被炮擊……

春秋末期,孔子的弟子冉耕患了麻風病。歷史上,冉耕以德行與顏回、閔子騫并稱,被奉為中國春秋時期著名學者、孔子門徒十哲。當他患上麻風病后,把自己封閉起來,再也不愿意見任何人了。孔子前去探望他時,站在窗外握著他的手,仰天長嘆,“如果沒有希望的話,這也是天命啊!這樣的好人,竟然會染上這種惡病!”最終,冉耕英年早逝。由于冉耕字伯牛,在我國,麻風又被視為“伯牛之疾”。

唐代,與王勃、楊炯、駱賓王并稱為“初唐四杰”的著名文學家盧照鄰,官拜新都尉,因染上麻風病而辭官。隨著病菌的侵蝕,他的雙腳萎縮,一只手也殘廢了。他在《釋疾文》中自述:“余羸臥不起,行已十年,宛轉匡床,婆娑小室,未攀偃蹇桂,一臂連蜷;不學邯鄲步,兩足匍匐,寸步千里,咫尺山河。”他和藥王孫思邈同時代。孫思邈被視為我國乃至全世界最早的麻風病專家,曾在《千金要方》中系統地論述了麻風,還親手治療過600名麻風病患者。不幸的是,就算是藥王相助也沒能醫好他的病。政治失意加不堪病負,最終,盧照鄰投水自盡。

公元6世紀末,吐番王三十代王仲年德如(松贊干布的曾祖父王)被妃子傳染上麻風病,為了后代的健康和王族的興旺,他決定和王妃、秦薩魯杰一起活著進入墓穴,自行活葬。這座墓位于西藏自治區山南地區瓊結縣久河區下林鄉鄉達村,三面環山,東臨雅拉香波河,墓名叫孫切冬波,意思是活埋后的圓形墓。

近代,國內外屢次發生肉體滅絕麻風病人的慘案。李文忠主編的《現代麻風病學》記載,1934年3月,在廣東軍閥陳濟棠主政期間,新興、四會兩縣駐軍下令拘捕麻風患者(僅新興縣就有100余人),將這些患者槍殺后深埋。1935年,清明節前后,廣州軍警當局在白云山橫崗的紫薇廟一帶,屠殺了300多名麻風患者。同年8月,廣東駐軍捕捉廣寧縣麻風病患者49人,將之活埋。1941年,云南洱源縣地方當局將不少麻風患者趕往荒山任其自生自滅,很多人活活餓死。1943年,在大洋洲的瑙魯島,人們把島上所有麻風患者集中于一艘船上,用炮艇拖到大海,砍斷拖繩,開炮將其擊沉。

前文所述錢智昌的父親被活活燒死7年以后,12歲的他也被確診為麻風病。為了不連累母親,他選擇了逃離,在山洞中住了六年后,定居涼山彝族自治州普格縣向陽鄉森科洛村。

身處中國大西南的大涼山,是我國重要的彝族聚居地,在這里,人們認為麻風病比艾滋病更可怕,歧視麻風病人。

當然,對麻風病人的歧視,并非這個區域獨有,也并非這個民族獨有,全球皆如此。這種歧視的根源從何而來?

在西方,中世紀,麻風病患者成為社會腐敗的象征,以及教誨的啟示。在人們的潛意識里,一些腐敗、墮落、污染、社會的反常狀態常與麻風病相連。圣經《舊約》記載,發現疑似麻風患者,先禁閉7天,確診后宣布其人不潔,立即命其移居城外,與家人及居民隔離。隔離前,先為麻風病患者舉行送葬儀式。當天,命令患者穿上特制的衣服。送別路上,送行者一邊走,一邊鳴響送葬樂器。患者一旦進入隔離點后,外出受到嚴格限制。如果患者要進入居民點,需頭上頂著土,一邊走,一邊吹響角笛或搖著鈴鐺,警示他人躲避。

在東方,人們認為人之所以會患上麻風病,是因為鬼神或天命懲罰所致。明清以前的中國,受佛教的業罰和天刑病的思想影響,麻風病多被視為一種“天刑”病(或是天譴病)。在那套邏輯里,病人之所以患上這個怪病,是因為前世干了壞事,今世遭到報應。例如,宋代的《太平廣記》就有許多關于毀蔑或毀壞佛像后會得癩病(麻風)的資料。明末名醫張介賓所著的《景岳全書》認為,麻風為“最討厭、致命,以及所有疾病中最丑惡的”,首次在我國醫學典籍中將麻風病污名化。

麻風病流傳甚廣,在與麻風病斗爭的過程中,各個民族都形成了自己一套認知和防治體系。

比如,彝族經典文獻《勸善經》中論述:“人得麻風病,會相互傳染;要好好避諱……百姓親戚有患麻風病的,如果憐憫他,在遠處蓋好麻風房,口糧送好的,給予好好的撫養。不要睡他的睡處,莫坐他的坐處,別走他的走處;他的飾物勿摸,他的用具莫用,要注意忌避。”民國三十一年(1942年)《康導月刊》第三卷第一、二合刊這樣記述:“夷人(彝人)極忌癩疥。因此種病之傳染性極大,每一處染病,必殺雞犬棄道上,見者生畏則四圍各地皆禁人往來。家有癩疥者,其家人必打豬羊或牛以飲之,迫其自死,否則以繩縛之擲之巖下或洞中,雖父母兄弟亦之不顧。”民主改革前,涼山麻風病人輕則被趕到山林巖洞棲身,重則被燒死、水淹、活埋。《美姑縣志》記載,“解放前,若患上麻風病,家人親友會立即將患者強迫遷出村寨,獨居深山老林,甚至對麻風病人進行肉體消滅,以絕傳染”。

為什么彝族人這么懼怕和歧視麻風病人?

中國社會科學院民族學與人類學研究所雷亮中對此進行了深入研究。他在一篇學術論文《“麻風村”:社會歧視與文化認知》中闡述,彝族人認為人是由靈魂和肉體組合的。在世代相傳的彝文經書里,可以經常看見一些鬼的圖像。其中,“麻風鬼”家族里的每一份子,都很明顯地缺少一個器官,這方面與麻風病人的面相很像。如,獨腳鬼“初惹西迭”、無發女鬼“的斯所莫”、斷腳趾女鬼“的色所莫”、獨臂鬼“初惹洛迭”、禿頭女鬼“的俄里所莫”、獨眼鬼“初莫略點”、獨耳鬼子“初惹納底”等。在彝族人的世界,人們根深蒂固地認為“身體之魂與身體之肉存在著密切的聯系,人之主位于額頭中央,或在太陽穴或是耳內”。文獻資料也顯示,南昭國時,彝人若無法向其戰死沙場的族人做儀式,便會取下戰死族人的耳朵來做儀式。有的還會從死者身上取下一塊肉,吊在梁上,以免被老鼠啃咬。就算在當下的超度儀式中,彝人也會找一只貓,防止老鼠靠近。這是因為,在彝人看來,靈魂就好似一塊肉,防止肉被吃目的就在于防備靈魂被鬼吃掉。他分析,麻風病患者的面部神經癱瘓,導致的嘴歪鼻塌和全身潰爛,破壞了自身、人與外界、人神(包括與祖靈)等自然關系,是對社會關系以及組織結構的潛在威脅,因而成為在軀體上可以被隨意處置的客體,同時也喪失了在社會與文化上的合法性,成為不潔的、“腐化”的生命。

麻風病在文化的層面被污名化后,麻風病人也自視為“不潔”之人,生活中喪失了協商、博弈、抗爭的意識、能力和行動,默默地承受著這個世界對他們的歧視。

人類醫學史上,科學家們從未停歇過對治療麻風病的探索。1873年,挪威醫學家漢森在麻風患者的組織中發現了一種棒狀小體,認為這是麻風病原體。1879年,微生物學家Neisser在德國首次通過染色予以證實。直到1931年在馬尼拉舉行的國際麻風會議上,這種病菌被命名為麻風分枝桿菌。麻風分枝桿菌的發現,讓麻風病學進入到科學時代。

從全球對待麻風病人的態度及舉措演變來看,各國均經歷了把患者集中居住于偏僻地帶或殺害、設立麻風患者收容所或療養院、設立麻風病院、到院外在家治療等歷程。

回顧整個人類歷史,最初對麻風病人持寬容和接納態度的,主要源于宗教力量。圣經《舊約》路加福音部分,就有記載耶酥基督為麻風患者治療的事:有一回,耶酥在一個城里,有人滿身長了大麻風,看見他,就俯伏在地,求他說,“主若肯,必能叫我潔凈了。”耶酥伸手摸他說,“我肯,你就潔凈了吧!”大麻風立即就離了他的身。耶酥囑咐他:“你切不可告訴他人,只要去把身體給祭司看,又要為你得了潔凈,照摩西所吩咐的獻上禮物,對證人作證據。”此后,耶酥的名聲越發傳揚出去,吸引很多人來聽道,也指望醫治他們的病。

早期的天主教、基督教徒都以照顧那些有病而無助的人們、減輕患者的痛苦為自己的義務。

公元329至379年間,卡巴多喜阿地方的大主教Bacil創建的Bacil旅社,麻風患者也被列為收容范疇。據Virchow記述,公元四世紀時,歐洲各國共有麻風收容所(隔離病所)636處。這些收容、禁錮麻風患者的機構,屬于慈善救濟性質,多為教會所辦。機構無專業醫務人員,由修女來照料患者的生活,護理重于治療。美國《時代》雜志曾以封面故事介紹一位在印度加爾各答街頭收容垂死麻風病患的修女特蕾莎的故事,贊譽這位瘦削、贏弱、卻樂于奉獻的修女為“活圣人”。

國際上,主流社會對麻風病人幾乎都采取了隔離的舉措。比如,日本于1907年制訂了《癩預防法》,對麻風患者采取終身隔離、限制自由、警察管制、強行絕育等一系列措施。荷蘭、西班牙、挪威、美國等國也頒布了麻風患者要入院終身隔離的法令。

在我國,北齊天寶7—10年(公元556—559年),從北印度來華的僧人那連提黎耶舍,在河南汲郡(今河南衛輝市)西山霖落泉寺中,設立有“癘人坊”,“收養癘疾,男女別坊,四時供給”,是我國最早收容麻風患者的設施。隋唐時期,收容麻風患者的機構,也多為佛教寺院所辦。中國臺灣、澳門、大陸等地,也來過不少外國教會人士,他們建麻風院,或者深入已有的麻風院,為麻風病人服務。這些慈善救濟機構,在客觀上起到了減少傳播病毒的作用,與后來的官辦麻風病院的理念一脈相承。

直到1943年,砜之類藥物問世,麻風進入化學藥物治療時代,困擾人類3000年的麻風病成為可治之癥,麻風病人的境遇才有所好轉。

新中國成立以后,麻風病防治被納入公共衛生體系,麻風病人得到了社會的關愛,生存權得以保障。

據《科技日報》2020年6月2日報道,當前,全球約有20萬人還在遭受麻風病的折磨,主要在亞洲、非洲和南美洲。

來自四川省麻風防治協會數據顯示,截止到2020年底,四川患病率大于1/10萬的縣僅有13個(其中11個分布在涼山彝族自治州),92.9%的城市達到了“消除麻風危害規劃(2011—2020)”目標。比如,廣元市的麻風病發生率曾位于全省前三,如今,7個區縣城市全部實現了基本消滅麻風病的目標。

在四川省麻風防治協會會長寧湧看來,脫貧攻堅改善了人民群眾的生存環境,衛生條件更好,營養更全面,增強了免疫力,是導致麻風病新發病例在四川省呈斷崖式下降趨勢的根本原因。

當年,四川建立的麻風病防控體系為當下公共衛生防控奠定了基礎,而那些曾為了防控、治療麻風病的康復院和皮防站紛紛走上了轉型之路。比如,廣元市蒼溪縣麻風醫院從1989年就由漓江鎮的龍亭山搬進了主城區,并于上世紀九十年代轉型為皮膚病性病防治醫院,抓住醫美發展的風口開設了美容、整形專科,每年接診人數達3萬人次,營業收入近700萬元。隊伍不減反增,編制由過去的6個壯大為39個。巴中市南江縣康復院,早已更名為民衛醫院,也從公山鎮的山上擴張到了縣城,從2013年起轉型為精神病醫院,每年營業收入500余萬元。位于甘孜州的四川省麻風院更名為甘孜州皮膚病防治院(海螺溝景區人民醫院海螺溝急救中心),主要為附近的居民和游客提供健康保障服務。在雅安市疾病預防控制中心從事了幾十年麻風病防控工作的王顯貴,如今擔任結核病麻風病防治科科長,從科室的名稱就可以看得出,麻風病和結核病的重要性發生了變化,他把更多的精力用在了結核病的防控上。

回顧新中國成立以來,四川省防治麻風病的歷史,顯見的是,麻風病的防控成效顯著不僅與醫學進步、經濟發展相關,也與社會進步、人們的思想觀念轉變有關。

在圈內,還有一種說法,麻風病是一種古老、致殘的窮病、落后病,越是經濟落后地區,就越可能是麻風病流行區。由此可見,人類欲戰勝麻風病,不僅要與瘟疫抗爭,還要與貧窮抗爭。

在這個抗爭的征途上,四川省涼山彝族自治州美姑縣瓦吉吉村從1968年建村到2018年脫貧,整整走了半個世紀。它的脫貧,它的奔康,正是中國脫貧攻堅怎樣啃下最大的“硬骨頭”的一個縮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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