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正濃,離宵禁只有半個時辰了。琴瑟殿內文敏淑托著頭臥在貴妃榻上,一雙眼梢上挑的瑞鳳眼黯然傷神,左右琢磨今日之事。雖說那人是王爺的妹妹,可看他對她的眼神,實在不像。
忽忽聞得陪嫁姑姑慧禎領了珍寶樓的掌柜親信站在門外,自己則進來通傳道:“娘娘,珍寶樓的人給您送了東海珍珠來。”
說著便從門外接過,將一桶狀的淺盒子呈上來。
文敏淑起身打開盒塞,里面如晝光般晃眼。定睛一瞧,原是四壁皆用了透玉翡翠裝點,里面裝下了足足十余顆珍珠,顆顆上品。
“不愧是舊長安第一珍寶樓。大唐隕滅,仍能起死回生。”
如綠如水的映襯之下,那珍珠透出瀲滟光澤,遠遠一看,還真像是自己家鄉的東海水波蕩漾景色。
家鄉,自己是回不去了。
這般的景,也已經久久未能看到過了。
看著立在門口的小生,如意地笑道:“回去告訴你們掌柜,當真是用心了。”習慣般扶了扶耳后的發釵,提高嗓音。“他打的算盤本宮清楚,自會協助去幫襯聯絡。”
那人將頭壓得低,從始至終看不清楚長相表情。可單看他卑躬屈膝連連稱謝的模樣,便知道那人定是樂極了。
慧禎眼色地給了些金銀打點他退下,再回來時已悄悄將門窗關得嚴嚴實實。低聲問:“娘娘,您真要幫他們匿稅?”
她也不答,只捏著那珠子一個接一個對著燭光橫豎看個不夠。
“這東海的珍珠王宮里頭也是千金難買的,可謂絕產。今年一共只有這么些,宮里都沒供著,他們便皆贈予娘娘了。”
文敏淑這才滿意地放下手中盒子,通透道:“文氏和東海的地方官一向交好,本宮只是中間傳個話助他和家里一臂之力罷了。若說匿稅,也是他珍寶樓和那地方官的勾結,關文氏與本宮什么事。”
慧禎若有所悟地點點頭,不忘叮囑著:“即便如此,娘娘也要小心行事,萬不能給文氏一族抹黑。”
文敏淑有些不耐煩,轉而問道:“成陽和昭宇呢?他們倆的功課如何了?”
“娘娘白天已經問過授課先生了,大小姐和小少爺很是用心勤勉。”慧禎給文敏淑添上溫爐里的茶水,頓了頓又說,“您和他們剛用過晚膳,現下估摸著要睡下了。”
抬眼看文敏淑輕輕嘆著氣,亦不禁皺眉。指腹按揉著太陽穴道:“本宮近日記性愈發不好了,內心還有點患得患失。”
慧禎含恨走近,“怕是娘娘上次小產傷了身子。”
文敏淑是最不愿提起此事的。幾個月前,自己曾懷了孩兒景軒。可沒過多久便小產了。雖未查出是誰作祟,可有人想要害她是實打實的。
“你去給長孫瀲言那個賤人通傳一聲,明日我要她帶著那個鄉下堂妹一同過來請安。”
慧禎一時看不出她意欲何為,只得福福身子照做。自從這李府上的女人多了起來,又逢宗女小產過后,她便越來越看不出宗女在想什么了。從前家里在太祖面前她可沒有如此喜怒無常。
次日清晨,姜涼翼所居的安禮堂傳來一聲孩提的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