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街邊坐了整個下午。也許是被關了太久的緣故,周圍任何事物都使我感到新奇。
想吃紅豆冰沙。去曾經那家店吧。吃完再去死……
夏天的太陽總是那么毒辣,不論是在圍墻里邊,還是在圍墻外邊。
“你叫什么名字?”那是名少女,不知道什么時候坐在我身旁,我散亂的目光聚焦在她的臉上。
名字么?
我起身,脫掉外套,露出里面的病號服,絲毫沒有在意少女的錯愕。
就這樣,我回了家。
這里與其說是家,倒不如稱其為避難所。還沒有洗手間大的房間勉強塞下一張單人床,還有一副存放任何東西都嫌小的床頭柜。
他們來過了!
我定定地站在門口,看到掉在地上的紙杯。
這幾年來,他們還真是從不停歇,盡管總與目標失之交臂……
我呵呵一笑,心中有些悵然。
追殺,這兩個字似乎離普通人的距離很遠,但我卻“幸運”的被選中,成為殺手們的目標。
至于被追殺的原因,大概因為我看了不該看的,說了不該說的吧。
我彎腰將紙杯撿起,放在床頭柜上,自己則是坐在床頭,吸起了煙。
香煙的味道彌漫在30平方米的出租屋里,我知道,該走了,在他們回來以前。
可是,還能去哪呢?
天下之大,可早已無我容身之所。
我流浪在街頭,直到午夜。
“是你呀!”熟悉的女孩聲音從身后傳來。
“你是……”我回過頭,卻怎么也想不起來這個少女在哪見過。
只見她展顏一笑,向我伸出手,道:“我們在輝德街見過的呀,我叫慧美。”
然后我住進了她家。
少女很熱情,我本不想牽連其他人的,可盛情難卻,我本身也無法拒接一個站街女的邀請。
我塞給她五百塊,這是談好的價錢,然后我倒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
……
第二天一早,我深思熟慮后決定去吃紅豆冰沙。由于是早晨,店里除了我沒有其他客人。
老板是曾經的熟人,見到我顯得很吃驚,“你!”
“嗯。”我沒看他,點了一份冰沙。
不久,老板端著杯子坐在我面前,上下打量著我,“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昨天下午。”我接過食物吃起來。
老板眼神變了變,遲疑一下,起身向后廚走去。
我抬起頭,對老板說道:“打包一份一樣的。”
“哦!好…好的。”老板似乎受到了驚嚇,為了掩飾尷尬,立馬又笑了笑,快速走入后廚。
很快,老板遞來新的一份,我放棄了剛吃過半碗的冰沙,起身原路返回。
在同一個地方不能逗留太久,不然會被殺手找到,這是我能存活至今的技巧。但現在看來,這都不重要了。
如今在慧美家留宿,只是希望不要牽連這個女子。
不知不覺到了留宿地,我敲開門。將手中的冰沙遞給慧美。
“給你的。”我沒再看她,徑直走進暫時屬于我的房間。
……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害怕直視人的眼睛,這并非內向,而是對于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充滿了恐懼。
我深信,他人即是地獄。
盡管我曾經鄙視這句話,認為這是恐怖主義者的謊言,可如今看來,并非如此。
我原本想一死了之,但人生并非為了死亡而生活,我想真正的活一次,就算很短暫。
至于想要我命的人,隨他去吧。
……
“出去玩嗎?”我邀請慧美。
她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將她推出房門,道:“走吧,反正你現在的時間都是我的。”
……
游樂場。
我站在游樂場門口,仰視半空中的集群飛翔的鴿子,這是自由的樂園。
娃娃機、旋轉木馬和摩天輪,目之所及都是童話。
我們兩個決定去坐過山車,慧美似乎很開心,即使是很平常的對話,也能引她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真是不錯的笑容。
我們排隊坐入過山車,慧美在我身邊,面部漲紅,細密的汗珠附在額頭上。這是我第一次仔細的觀察她的臉,盡管她本人并不知情。
過山車緩緩起步,驟然一個滑坡,疾馳而下,周圍響起乘客的尖叫聲。
“其實…你…是我的第一位客人…”
耳邊風聲太大,我把手擴在耳邊,大喊道:“你說什么?”
過山車終于在風的呼嘯聲中停了下來,我已瀕臨死亡。
慧美看著嘔吐成狗的我,掩口彎眉,輕笑道:“不能坐就不要坐啦!”
我彎著腰,惡心感漸漸褪去,伸手阻止道:“人生就要勇于不斷的嘗試!”
慧美笑聲更甚了。
“對了,你在過山車上說了什么吧?”我扭頭看向她,問道。
笑聲戛然而止。
“沒…沒什么……”慧美小小聲道。
我沒再糾纏這個話題,只是哦了一聲。
中午我們去了冷飲店,兩杯檸檬紅茶,我想我能在這坐一下午,哪里都不去。
“剛才那個好好笑哦!”慧美前傾著身子,雙眼閃光。
“是啊,哈哈…”我也笑意盎然,覺得剛剛的腹語表演很精彩。
我們兩個面對面坐著,商量著一會的午飯。
不久,只見冷飲店門口走進兩個西服男人,坐在我和慧美的臨桌,時不時向我們飄來目光。
是他們吧。我心中想道。
只見其中一人賊眉鼠眼,暗暗盯著我,手向懷中掏著什么。
來不及解釋,我拉起慧美的手向外面走去,試圖涌進人流。
但那兩人緊緊尾隨我們。慧美被我牽著手,強拉著四處逃竄。
終于,在胡同轉角隱蔽處我甩掉了他們。但兩人的交談聲仍舊隱隱傳來。
“你去那邊看看,穿黑色外套的。”
“好,分頭行動,見到就動手!”
遠處傳來淅淅索索的腳步聲。
我趕忙將外衣翻過來,棕色里面朝外穿上,將慧美按在墻壁上,閉眼低頭就吻去。
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慧美瞪大雙眼,慌張之色溢于言表。
我們一直這樣吻著,慧美認命似的閉緊雙眼,緊張的要命。
隨著一道黑影走過,我松開了嘴唇。
“抱歉,我……”
“唔。”
沒料到殺手返回,我話還沒說完,就再次迅速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