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說同樣的錯誤犯一次是無知，犯兩次是弱智，犯三次是活該、倒霉、自討苦吃。我不能一錯再錯，在精衛(wèi)填海的這件事情上我不能繼續(xù)被動，我要站出來，杜絕以后可能會引發(fā)的任何麻煩。

“南方的氣候真的不適合我，夜里又潮又冷，冷得鉆心?！蔽掖笊状笊椎赝肜锓胖苯罚胫欢ㄒトミ@幾天攢下的寒氣濕氣。

“所以南方人喜歡煲湯，去濕氣。”

吃飯間兩個人有一搭沒有搭的聊著，看著碗里的面少了大半，我想，該說點正事了。

“精衛(wèi)哥哥，你喜歡我嗎？”

“當然喜歡啦，你可是巧舌如簧、國色天香的妖精?。　?

“我是說正經(jīng)的。”我認真的看著他，告訴他我不是開玩笑。

精衛(wèi)填海放下手中的碗筷，擦了擦嘴，道：“是有些喜歡，我承認之前有所動搖，尤其你建議我別高攀你嫂子之后，我幻想過你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之后你和你的處長分手了，我也想是不是我的機會來了。不過你離開這段時間，我冷靜了，我想了自己的未來，答案是我還是做你的知心大叔比較合適，你嫂子那樣的家庭才是我的目標。而且我不想當渣男，我也是喜歡你嫂子的，她才是我應該追求的人。我為我之前的失態(tài)道歉?！?

他這直截了當?shù)陌言捳f出來，倒是令我有些不知所措。精衛(wèi)見我意外，便繼續(xù)說了下去。“我是農(nóng)村長大的，拼命想闖出一番天地，想改變自己的命運。我總以為自己已經(jīng)做到了。我通過自己的拼搏，可以和我愛的女人一起共度余生，但其實這都是表面現(xiàn)象，她家依然沒有人可我，我也沒賺到幾百萬。她可以出去旅游，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我不可以，我沒有穩(wěn)定的根基，也沒有享受的資本。一旦沒了工作，沒了機遇，一樣會回家種地。所以我只是看起來混得有模有樣，但是永遠無法像真正的有錢人那樣享受生活，我的享受永遠是帶有危機、需要算計、講究平衡的?！?

精衛(wèi)填海似乎有些自嘲?！捌鋵崚行淖詥?，我也不知道自己愛那個富家女多少，迎娶她似乎只是我證明自己的手段?！?

我并不喜歡他稱呼嫂子是“富家女”的口吻，但對此也并不意外。從以往的交涉中我就發(fā)現(xiàn)了精衛(wèi)填海內(nèi)心的不自信，甚至是自卑。就好像他說話的時候會直視對方的眼睛，每闡述完一個觀點也會不自覺地抿嘴。這一切都是他對自己不自信并且渴望得到認可的表現(xiàn)。

“你也是在大城市中長大的。自你出生就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住房，自己的立足之地。你很有出息，靠自己的力量經(jīng)營竹苑多有不易。但是小妖精，你真的體驗過身無分文、舉目無親、白手起家的創(chuàng)業(yè)之苦嗎？沒有。你背后有豐厚的資金來源，有多樣的人際網(wǎng)絡，你已經(jīng)有了堅固的基礎，你的考驗只在于能將這座樓蓋到多高。”

我不知道為什么一個感情話題竟然變成了一次人生剖析。但是我并不討厭這個話題，也很樂意繼續(xù)聽下去，談人生總比談感情更容易暢所欲言。

“你明白嗎，妖精。咱們不是在一個平面上生活的。我是一個外來客，我是為了我的兒孫能過像你一樣的生活而在這里沉浮闖蕩。我要做的不是讓自己過上人上人的生活，不是自己享受財富帶來的歡樂，而是給我的子孫做墊腳石，給他們打下更廣闊的天地基礎，讓他們以后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無需被經(jīng)濟問題束縛。”他頓了頓，“這也是我執(zhí)意想要娶一個富家女的原因之一。”

“可是你這樣對嫂子公平嗎？你畢竟在和她交往的過程中還想著是否可以追求我，雖然現(xiàn)在我們話說開了，我們不會越線，但是你終究是有過背叛的想法，這難道不說明你并沒有真心愛嫂子嗎？你把她當成你人生的跳板，無論你現(xiàn)在說得多么大義凌然，我依然會鄙視你。”我理解精衛(wèi)填海所說的一切，但是我不能認同他。或許就是因為我沒有吃過他得苦，沒有在他的位置生活過，不理解那拼命想要擠入某個階層得心態(tài)，更不理解他為何可以將自己的感情當成工具，換取進入這一階層的門票。

難道感情不應該是純粹的嗎？難道感情不應該是刻骨銘心的嗎？我因為心中割舍不掉尤燁便無法全心接納吳琛，若是讓精衛(wèi)填海知道，他又會如何看待我的選擇。八成會覺得我傻得可憐吧，因為割舍不掉過去，而放棄自己的未來。

“哪個男人會把愛情看作是生命呢？”精衛(wèi)填海的話隨著一聲嘆息流出來。“愛情只有可以轉(zhuǎn)化成實實在在的價值、資源時，才值得去愛?！?

精衛(wèi)填海的話讓我想到了吳琛，想到了深科集團，想到了母親，想到了自己。

“而且我一直認為愛情沒有責任，只有沖動。婚姻才是責任。我對另一個女人產(chǎn)生沖動，時天性使然。我現(xiàn)在沒有結(jié)婚，因此沒有背負身為社會人的責任，更不需要壓抑自己對另一個女人的沖動，我的坦誠也自然不違背任何道德情理。但如果我現(xiàn)在結(jié)婚了，我會承擔自己的責任，我會扼殺自己想要背叛婚姻的愿望，履行我身為一個法制社會公民的責任與義務。”精衛(wèi)抬了抬下巴，顯然對自己的道德標準頗為滿意。

說到愛情與婚姻，我其實也常常困惑為什么世人似乎總是很看重一個人在婚配前是否貞潔，反而對婚配后的行為頗為寬容。古代女子若是婚配前偷嘗男女之事，會被認為是犯下了滔天大罪，而如果是已婚女子對丈夫不忠，似乎最多是“家丑不可外揚”，甚至會用“紅杏出墻”這樣美麗的辭藻形容這樁艷事?；槎Y上，一對新人常常紅著眼圈聲音顫抖地發(fā)誓未來表示無論發(fā)生什么都不能令我們二人分離。這樣的誓言，應當是鞭策兩個人嚴于律己，避免發(fā)生悲劇的承諾，但古往今來，婚姻的捆綁關系卻為婚后兩個人為所欲為創(chuàng)造了條件?！盎槎冀Y(jié)了，還能離嗎？”、“嫁都嫁了，還怕什么？”成了許多人背叛的借口。

如果一個人婚前忠貞剛烈、婚后為所欲為；另一個人婚前風流成性、婚后忠于一人，我會更愿意認同后者?！盎橐鍪菒矍榈膲災埂边@話一點都不錯，婚姻令愛情不再能為所欲為，對待立誓要攜手終身的那個人，愛情只能是“攜手”的開始，“終身”則要靠責任實現(xiàn)。

這樣思索著，我想我明白了精衛(wèi)填海的放肆和坦誠，但總覺得有些不是滋味。用筷子挑了挑碗里所剩不多的面條，頭也沒抬地默默道：“你這么說讓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而且你的坦然，讓我感覺有點難堪……”

他可以坦然地調(diào)侃自己的身世、自己的感情觀；坦然承認自己就是想要攀龍附鳳、就是想要因勢利導，他有自己成熟堅固的道德觀，有自己做事的依據(jù)和原則，他不在乎別人是否贊同，也不太在乎自己的行為是否對他人造成麻煩?？梢韵胂?，如果我沒有這么多思慮，如果我也對他有好感，我們之間也許會成為情人，甚至戀人。而他不會認為自己劈腿，因為他是坦誠的，他有女朋友這一點他從不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