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黎盯著赫西，突然生出疑問，“你們妖死后，難道不是現出原形嗎？”

羅涉猛然轉頭，嘴角一歪，回答道：“完全化形的妖，根骨早已改變，不論什么情況下都不會現出原形了。”

“那原來的根骨就不復存在了？”

“修形，為的就是去除原先的根骨，修成，就像小公主這樣的凡人形態。”

羅涉嘴角、眼底盡是笑意。看得洛黎邪火四起。

她雙手交疊抱起，唇角輕輕一抽，“想不到，玄界的妖竟為修煉成人形趨之若鶩，我們凡人生來如此，不必化形。”

“小公主，哈哈哈！”

羅涉仰頭大笑，好半天都沒止住，洛黎心中的邪火越燒越盛，卻不想在他面前失了風度，暗暗忍耐著。

心中默念：不與爛泥計較，不與爛泥計較…

將羅涉看成爛泥一灘，果然平靜許多。

彥川見勢不對，悄悄踢了踢他。

羅涉慢慢停住，面上猶有笑意，他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小公主，我玄界眾妖窮其一生修煉的，是天神之形，可不是凡人之形，這不能…”

懷于歸立刻打斷他，“哎…這個天神啊，可不是指的伏方氏，而是創世天神。天神造凡人呢，是按照自己的樣子來的，所以凡人跟天神長得相同，啊，是一樣的！”

洛黎對著懷于歸，可再也不想忍了，她語氣急躁：“那天神造妖，難不成是用腳趾頭塑的形么，一個個長得奇形怪狀的。”

她斜眼看羅涉，“做妖可真辛苦，凡人唾手可得的天神之形，你們妖精還需得費神修煉。”

懷于歸好脾氣地賠笑臉，“小公主說得是啊，你看看老夫我，修神修到一半，弄成個四不像，神不是神，妖不是妖的，哪頭都不沾，想想就可悲，唉…”

說罷以袖掩面。

洛黎戳中了他的傷心事，頓時有些驚慌，“哎，懷于歸，我…我說的都是氣話，你可別當真。”

羅涉見這小公主變臉變得極快，剛剛還牙尖嘴利的，現在竟有些不知所措地哄懷于歸去了！真的…開了眼了。

懷于歸見好就收，“老夫這個樣子也不是一天兩天，早習慣了。不過小公主啊，你是這世上唯一擁有神力的人了，必然跟我等不一樣，老夫還得向你請教，你覺得…赫西是如何死的？”

這可問到洛黎了，“我雖然有神力，卻無法驅使它，這跟沒有又有什么區別？”

懷于歸循循善誘道：“小公主，你只需想想，你第一眼見到赫西，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念頭是什么？”

洛黎不假思索：“是一股黑暗的力量。”

黑暗的力量…

懷于歸與羅涉面面相覷，兩人心中同時默念著一個字：魔。

但是怎么可能呢？懷于歸想不明白，萬年大限還沒有到，按說群魔被封印在鑒坤陣中，是無法逃出的，哪里來的魔氣，別的不干，只殺赫西？

“啊！”懷于歸驚嘆出一聲氣音，他突然想起一個古老的傳說，傳說龍田峪以西，奇海窮盡處，群居著一島盅妖，他們神出鬼沒，善養盅蟲，有一種盅蟲叫做鎮靈，三神身滅后，曾經為禍過玄界大陸，據說被鎮靈盅蟲侵蝕過的妖，周身泛烏，跟魔氣侵襲的非常相像。

懷于歸沒有見過鎮靈盅蟲，盅妖當時只攻了臨海的一個小城，本來妖心惶惶，幾大城已準備聯手合擊，盅妖卻自己退散了，再也沒有出現過。

不過，有這么一句話，懷于歸還是聽過的：鎮靈生魔氣。

洛黎聽到他的驚呼，忙問道：“你想到了什么？”

懷于歸不能肯定自己心中所想，畢竟他當時沒有親眼所見，而盅妖退得太快，后來也沒有再進犯過，他也就沒有四處求證。

“老夫也不知道，”他一臉愁苦，“唉，可憐赫西大將軍無端慘死…”

洛黎卻不相信他的鬼話，他剛剛那個表情，分明是想到了什么。這個老頭，既然這么愛藏私，什么都不告訴她，那她還在這兒陪你們這群妖玩什么？

“韋梁平，我們走！”

韋梁平猶豫地看了看懷于歸，正好被洛黎看到。

“怎么，你還記不記得自己是誰的人，本公主現在已經叫不動你了？”

韋梁平立刻拱手，“老伯，我先走一步。”

洛黎已經大步跨出去了，韋梁平說完這話，顧不上等懷于歸的回答，立刻疾步離開。

懷于歸一拍腦門，懊悔地說道：“是老夫疏忽了，這生出了嫌隙可不好！”

他小跑著追出去，剛出了門，又探進來半個身子。

“羅涉啊，你對人家小姑娘和善點兒吧，你原來也不這樣啊！”

羅涉以為他去而復返，是有什么事情交代，沒想到他說的是這個。他眼皮一掀，偏過頭去。

“嘿，你還不愛聽！你多大她多大啊，你一萬把歲的老妖，跟個十來歲的小姑娘置氣，我都替你臊得慌！”

羅涉干脆閉上眼睛。

“嘖！”他一臉不想聽的樣子，懷于歸也沒什么辦法，“唉…算了，老夫不管了，你跟彥川找趟蒼雙吧，將赫西遺體交給他，再聊聊歸順的事…”

羅涉不耐煩地打斷：“你趕緊走吧，一會兒人家小公主可就走遠了！”

懷于歸氣結：“你…”

“我，我什么我？你不是還要跟她好言解釋嗎，趕緊去吧！要不人家真以為你把她當外人，什么都瞞著她呢。”

懷于歸跟彥川對了個眼神，彥川也是一臉不解。

這個羅涉，重生不回，氣性長了不少，不如以前可愛了！

行吧，懷于歸可有身為老妖的自覺，堅決不跟小屁孩斗嘴。惹不起躲得起，趕緊去哄小公主要緊。

身形一閃，緊接著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又過了一會兒，腳步聲也聽不見了，四周安靜下來。

室內氣壓極低，羅涉周身像裹了層堅冰一樣，彥川在他旁邊站著一動不敢動。

“妖王…”

彥川試探地叫了一聲。

“嗯。”

羅涉喉間滾了滾。

“蒼雙…在鶴乘軒。”

羅涉正色起來，盯著堂上赫西看了半晌，輕聲說道：“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