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說著，他又呵呵笑了兩聲：“我們是賣海鮮的，干海鮮、濕海鮮都賣。之前沒有及時賣出去的海鮮臭掉爛掉的時候，她還嫌棄，都不愿意去處理，非讓我扔在小區外面的垃圾桶里。現在好了，她自己比海鮮還臭了。”

四個年輕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這是什么情況。

蘇衛國似乎看懂了他們心里的疑慮與不解：“你們不要擔心，也不要害怕。我沒有瘋掉。只是人老了，就愛回憶之前的日子。我不會把她放在其他地方的。其他也沒有地方放。我問完了，樓下能冰凍的地方就是那個大冰柜。只是那個大冰柜也盛不下她，除非把她剁開。”

蘇衛國云淡風輕地說著這些聳人聽聞的話，看向妻子的眼神還是充滿愛意。

安曉萱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她肯定不愿意。等回頭我下去找她了，肯定是要找我算賬的。我在她躺著的床單底下鋪了一層塑料袋，等過幾天我就能帶她回家了。過幾天就好了。”

只怕，過幾天她都腐爛得整個酒店都能聞到臭味，在床上化成一灘血水了。

安曉萱這么想著，但是不敢說出來。

“本來呢，是我要死。我們早就算完命了，我死在她前面。下午我們回房間的時候，她嚇壞了，也有點渴，進門就把那瓶有毒的水打開喝了。每一天，真的是每一天，她喝的水都沒有我多。我有尿結石，醫生囑咐我，沒事就喝水，爭取把尿結石排出來。下午的時候，她真的是嚇壞了，進屋就喝水，把本來我要喝的那瓶水喝了。”

蘇衛國看著躺在床上的妻子，喃喃自語地說著，越說聲音越小，眼里透明的淚珠呈直線往下面流，自己也不伸手去擦，仿佛不知道一樣。

“這瓶水本來是該你喝的？你妻子喝了本來該你喝的水？”安曉萱不動聲色，追問這一個問題。

這一問，似乎問痛了蘇衛國的內心，他無意識眨了兩下眼睛，不再看著床上的妻子，緩緩把頭轉向窗外。

王家靜走到蘇衛國的正前方，輕聲輕氣說道：“蘇大叔，我能理解您的感受，我也曾經失去過深愛的人。您不要一個人憋著，憋著會把自己憋壞的。您還要帶您的老婆回家呢，家里應該還有家人在等著您吧。您要是憋壞了，您老婆還有您的家人該怎么辦呢？我們也許幫不上什么忙，但是您有什么想說的都可以跟我們說，說出來心里就能舒服一點。也許我們還能幫您抓到兇手呢。”

王家靜的最后一句話讓其他的三個人都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安曉萱還有點緊張。

他們已經正式向兇手宣戰了。但是兇手隱藏在無辜的人群當中，窺探一切，及其危險。

所以他們更加不能打草驚蛇。

“蘇大叔，王家靜的意思是，您有什么要說出來，不能憋著。這樣憋著，就正中了兇手的下懷，親者痛仇者快。”安曉萱想把王家靜說出來找兇手的話圓回去。

王家靜也不笨，知道自己剛才可能莽撞了，后退了一步，不再說話。

蘇衛國還是沒有表情地看著窗外，既不看望家境，也不看安曉萱：“我管他什么親者痛仇者快，我不關心兇手怎么想，別人愛怎么想就怎么想。羅紅軍都走了，人已經沒了，以后也不能跟我一起說話，陪我一起吃飯了。這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人，不管是兇手還是誰，愛怎么想就怎么想。”

蘇衛國聲音又開始哽咽。

他又轉過頭，看向窗外。

“那您不想抓住兇手嗎？”王家靜好奇地問道。

她有點不理解，當務之急，難道不是給妻子羅紅軍報仇，找到兇手嗎？

蘇衛國沒有回答王家靜的問題，他失神地看向窗外，喃喃自語：“要是她是跟我開玩笑的就好了。等明天早上的時候，她跟往常一樣，一把推醒我，抱怨我晚上睡覺打呼的聲音太大，吵得她一夜沒有睡覺。我們再一起出去遛彎散步吃早點。”

安曉萱同情地看著失去摯愛的蘇衛國。

自己剛剛失去媽媽的時候，也跟他一樣痛苦難過。當時年幼的她只想媽媽能夠回來，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剛才蘇衛國說，羅紅軍喝掉了本來應該是他喝的水。也就是說，兇手有可能是想殺死蘇衛國的，羅紅軍只是個意外？

“蘇大叔，這次咱們旅行團里的人，你之前都認識嗎？”安曉萱出聲問道。

蘇衛國點點頭：“大部分都認識。我們都是住在一個小區里面。”

“那你們報名這次旅游是有人組織一起的嗎？還是自己報自己的？”

“自己報自己的。小區門口天天有打廣告的。肖書媛先看到廣告，她說價格很合適，是這幾年打折力度最大的。我們一看，價格很合適就報名了。”

“肖書媛推薦你們兩個報名的？”怎么哪里都有肖書媛。

她跟這一切有關系嗎？

安曉萱想起一直碎碎念個不停的肖書媛。她說話做事好像都沒有邏輯，想到哪里說到哪里，不像是會精心布局的人。

或者這一切都是她假裝出來的？

安曉萱當下無法評判，她把這一切先記在心里。

“肖書媛和高富榮先一起報的名。后來說推薦其他人報名減免費用，她就推薦了我們兩個。她嫌熱，本來是不愿意報名的，是我一直堅持要來，所以最后她還是同意報名了。”蘇衛國眼神復雜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羅紅軍，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沉。

他或許在想，如果一開始不報名參團的話，是不是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你剛才說，這個旅行團里的人大部分你都認識。能告訴我具體哪些人你都認識嗎？”

蘇衛國不知道安曉萱為什么這么問，他抬起頭看了一眼。

“是這樣的，我們打算給每個房間都送水，但是我們誰都不認識，也不知道他們的脾氣性格怎么樣，在這種緊張的情況下愿不愿意讓我們幫忙，所以想先問問你。”安曉萱胡亂地找了個借口，掩飾自己的真實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