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了，死人了！高富榮被蛇嚇死了！”一個四五十歲左右、還穿著粉色套裝的妖艷婦女說道。

“真的假的？剛才我看見她在車上還好好的，不可能吧！”旁邊搭話的應該是她的姐姐，兩個人的五官神似，都是彎彎的柳葉眉，狹長的丹鳳眼。

“是真的，他們說的！咱們趕緊過去看看，就在廁所門口！”兩個人說完就往廁所門口跑。

一旁的安曉萱聽見“死人”兩個字，心“攸”一下往下面沉，也不由自主地往廁所方向快步走去。

她剛才似乎是聽見有人尖叫，還看見一個大媽瘋狂地拍打旅游大巴車前門。

但是，這么快就死人了？

等她走到廁所的時候，那里已經圍滿了人，整個團的二十多個游客都擠在這里。

幾個膽小的年輕女游客似乎受到驚嚇，趕緊從人群中擠了出來，一個手捂嘴，一個手拍著自己的胸口，驚魂未定。

安曉萱趁機擠進去。

在人群正中央，導游池淑珍目光呆滯、渾身發抖地抱著高富榮的尸體。

高富榮的臉脹成難看的豬肝色，已經沒有了呼吸。

頭上紅褐色的假發也掉到了旁邊地上。

另一個身材微胖、較年輕的導游鄭金艷站在她身后不停地打電話。

圍觀的游客議論紛紛。

“怎么這么快，人就沒了？聽說是看見蛇了，對嗎？”

“是呢！她本來就有哮喘病，被蛇一嚇，就嚇死了。”

“她身上沒有藥嗎？哮喘病人都是隨身帶著藥的。”

“她上廁所的時候沒有帶著，藥放在大巴上。咱們的大巴車鎖上了，司機不在，去前面勘察路況了。好像咱們團一個年輕的小伙子跑過去找司機回來，才回來把車門打開。但是好像已經晚了。”一個大爺惋惜地說道。

“我看見肖書媛跑了一趟，好像是沒有拿到藥；后來，池導又跑了一趟，才拿到藥。”

“唉，可不就耽誤了嘛。高富榮這個病好多年了，很嚴重。之前我們一起在小區樓下打太極的時候，天氣不好，有霧霾或者有大風，她都不能出來。花粉多的時候也不能出來。其實這次旅游她就不應該出來。有個這樣的病就得好好養著，那能夠出來瞎跑。現在命都沒了。唉。”

安曉萱靜靜地聽著前面兩個大爺的議論，默不作聲。

蛇？高富榮是被蛇嚇死的？

在這種酷暑盛夏，山溝樹林里確實會有蛇。

不過剛才她沒有看見。

其他人應該也沒有看見，要不然早就尖叫了。

怎么那么巧，就有哮喘病的高富榮看見了？

更巧的是，她還沒有隨身帶著藥，把藥放在了被鎖死的大巴上；而司機又碰巧不在附近；最巧的是，去找藥的肖書媛第一次沒有找到藥，直到池導第二次去車上找才找到。

這么多的巧合在一起，她這條命肯定是沒了。

只是這么多巧合，真的就只是巧合嗎？

一直在夾縫中求生存的安曉萱從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人性。

她不動聲色掃視了在場所有人。

大家的臉上有惋惜，有驚嚇，有內疚，倒是正常。

也許是自己想多了。

自己性格一直孤僻冷漠，有時候容易輕信他人，有時候誰都不信。

她抬頭挺胸，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和情緒。

“肖書媛，你剛才第一遍上車找藥是沒找到是嗎？她的藥應該就放在座椅上吧。池導你是在哪里找到藥的？”

安曉萱循著說話聲音看過去，發現是那個穿粉色裙子的妖艷婦女。

池導似乎還處于懵懂狀態，似乎沒有聽見有人在跟她說話。

披頭散發的肖書媛紅著眼睛轉頭生氣地看著說話的這個人：“甄心林，你說話注意一點。我也以為她的藥就放在座椅上。可是我找了好幾遍，甚至她座位的前后三排都找了，根本就沒有！池導，你是在哪里找到高富榮的藥？”

眾人的眼神都轉向還坐在地上的池淑珍。

另一個導游鄭金艷打完了電話，默不作聲走過去，心疼地把池淑珍拉了起來，幫她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瘦弱的池淑珍終于回過神來，她探尋的眼光看著肖書媛，問她剛才說什么了。

肖書媛只得把問題又重復一遍。

“高富榮的藥放在背包里。但是她的背包沒在自己座位上，而是在車最前面第一排右邊的座位上。”

聽見池淑珍這么說，肖書媛頓時瞪了甄心林一眼：“我說了沒有在座位上。我找得很仔細，就是沒有！誰去她座位上找也找不到！”

甄心林仰著下巴，漫不經心問道：“那池導怎么一下就找到了？”

“哦，我上車的時候也先去高富榮的座位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后來下車的時候，發現第一排空座位上居然有包，我細看了下，才注意到是高富榮的那個背包。我差點也沒有找到。這個確實不能怪肖書媛。”池淑珍算是替肖書媛解了圍。

“高富榮為什么突然把包拿到第一排了？要是沒有拿到第一排，也許還能搶救回來。”人群中有個年輕的男聲惋惜說道。

眾人沉默。

高富榮已經死了，沒有人知道她為什么突然把自己的包放在離自己座位那么遠的第一排。

圍觀了一會兒后，游客們陸陸續續回到了大巴上。

安曉萱也不想在這里繼續呆著，她隨大伙一起走向了大巴車。

這里是荒郊野嶺，前不著村后不著店。

早上全團出發，坐了兩個小時車才到這里；據導游介紹，還要五個小時左右才能到達目的地。

安曉萱最近的煩心事太多，工作和個人生活一塌糊涂，所以她才報了這個與世隔絕的七天之旅。

到達目的地以后，所有人都要把手機上交給導游保管。

這樣的話，這七天，誰都別想干擾到她。

只是出了這樣的事，旅程還能繼續嗎？

會不會還沒開始就結束了？畢竟出了人命。

大約兩個小時后，110、120以及高富榮的家屬都來了。

讓安曉萱比較意外的是，高富榮的老公全程都很冷靜，似乎對這一切早就有準備。聽在場的游客簡單說幾句之后，就確定高富榮是意外死亡，不再申請其他處理。

下午一點多左右，旅游大巴車繼續啟動，朝著目的地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