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趙奢殺了平原君的門客
- 戰國風云三十年(全集)
- 許葆云
- 6434字
- 2021-06-25 10:37:12
這天一早,邯鄲西市像往常一樣早早開市,幾百家店鋪紛紛開門,無數商販在長街兩側支起攤位,擺賣貨物。西市的田部吏趙奢也像往前一樣帶了幾個差人在市場巡視,在無數帳篷、門市間轉來轉去,也沒有什么事做。
就這么轉到快中午了,遠遠看見一個攤子有人正在買貨,只見這人把手里一只陶罐遞給商販,販子接過后用身子遮住,不知往罐里放了些什么,又遞還給他,接著從腳下的竹筐里提出一個青黑色的東西遞過來,那人把貨色提在手里,正好往趙奢這邊走過來,離得近了看出來,那人手里提的是兩尾曬干了的咸魚。
見他這個樣子,趙奢心里一動,抄著手兒往這邊走過來。
人堆里擠著兩個閑漢,也不買東西,只是站在一邊閑聊,看見趙奢帶著幾個役卒過來,這兩人使個眼色,一起走上前來并肩站成一排,正好遮住趙奢等人的視線,不遠處那個攤子上的人忙把一只大竹筐挪到旁邊,用席蓋了起來。
這一切早被趙奢看在眼里,頓時已經猜到這幾個販子在搗鬼,臉上不動聲色,慢慢地往這邊走過來,到攤位前站住,見這里是個賣咸魚的攤子,一個販子面前一溜擺著四只大竹筐,筐里堆著曬好的咸魚,趙奢彎腰拿起一只鲞魚看了看,只是普通的貨色,隨口問那人:“從哪來的?”
“咱是齊國人。”
“這些貨都是你的?”
“是。”
趙奢任田部吏也有幾年了,看這人的神氣已經猜出幾分來,指著放在角落里的兩只筐問:“那也是你的?”
見趙奢問到那兩只筐,販子不覺有點緊張,可不答也不行:“是小人的。”
趙奢點點頭,走到剛被挪過來的那只筐跟前,伸手要掀蓋在上頭的竹席,販子忙起身攔道:“大人,這都是一樣的貨色。”趙奢并不理他,掀起竹席一看,筐里果然也是滿滿的一筐鲞魚,那販子又上來分說,趙奢抬手把他攔住,右手伸進筐里把蓋在上面的兩層鲞子挪開,只見筐底裝得全是白花花的鹽。
周朝立國之時定下九賦:邦中之賦;四郊之賦;邦甸之賦;家削之賦;邦縣之賦;邦都之賦;關市之賦;山澤之賦;幣余之賦。其中“山澤之賦”就包括鹽稅。春秋年間齊相管仲向齊桓公獻計,將鹽收歸國家專賣,能使“民不加賦而財足用”,于是齊國率先征收鹽稅,一年收得稅錢數千萬,國庫充盈。從那時起,諸侯各國都效法齊國,把鹽設為國家專賣之物,不準在市井間私販,到今天已成了通例。
趙國是個荒寒之地的窮國,物產匱乏,鹽也不夠吃,而相鄰的齊國卻依山傍海,魚鹽之利最富,這么一來就有商人從齊國運進私鹽在市場上販賣。販私鹽的辦法很多,最常見的就是把鹽和咸魚之類混在一起,表面看這些鹽只是漬魚之用,其實那些買貨的人買魚是次要,夾帶著買一罐鹽才是真的。只不過齊國商人富裕,也就懶惰,像這樣在街頭擺售私鹽既吃苦受累又要擔驚害怕,他們是不肯做這事的,眼前這幾個販私鹽的未必真是齊國商人。
依當時的律法,這些私鹽販子不但貨物全部沒收,人也要坐大牢,再狠狠吃一頓鞭子。
既然已經查獲了私鹽,趙奢回頭吩咐役卒:“把這幾筐貨都搬走,把這人綁了,帶回去交給邯鄲令發落。”
話音未落,先前那兩個在旁放哨的人一起湊了上來,其中一個陪著笑臉說道:“這位大人何必如此?我們只是做小生意,現在知道錯,下次再也不敢了,這些貨大人只管拿去,我們剛賺回來的幾個小錢也不敢要了,都獻給大人吧。”從懷里掏出兩捆錢來,貼近身就要往趙奢的懷里塞。
趙奢哪肯要這些錢,身子向后一撤,抬手抓住那販子的手腕,順手把兩捆錢都繳了過來,轉頭遞給役卒:“這些贓錢也收了,”又指著那行賄的家伙說,“記住這個人,回頭多抽他二十鞭子!”
眼見這個小吏黑臉一張,軟硬不吃,幾個販子哪肯就此被抓去挨打?先前那人把腰弓得更低了些,臉上的笑容又加了幾分:“大人,小的們都是平原君府上的門客,奉家宰之命來賣這點兒鹽,賺幾個錢,無非弄些酒肉給舍人們吃,如今大人把貨也奪了,錢也收去了,再把我等送官,這就過了。還請大人看在君上的面子,抬抬手放了我們吧。”說著從懷里取出一塊黑漆填金的木牌子遞過來,趙奢接過一看,果然是平原君府里的腰牌。
這幾個販私鹽的真是平原君府里的門客。
春秋戰國天下大亂,士人豪俠周游天下,得一名士而興邦稱霸,失一豪杰而破軍亡國,在所多有。所以各國君侯卿上、名臣大將無不盡力養士以為已用。平原君是趙國第一貴人,平時傾盡家財豢養門客,手下養士三千人,聞名諸侯。這三千食客中賢愚雜處,清濁難辨,眼前跑到街上來販私鹽的小子就是幾個不成體統的貨色。可他們畢竟是平原君的門客,借著這么一股勢力,所謂打狗看主人,真要把這幾個人捉到官府去,平原君面上無光。這時不必平原君說話,就是他手下的家宰隨便吩咐一聲,趙奢這個小小田部吏就要倒霉了。
可趙奢這人生就一副趙國人的脾氣,倔強如牛,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人又一根筋,只管秉公辦事,從不畏懼權貴。尤其在趙國提起旁人都罷了,偏偏是“平原君”三個字,趙奢一聽之下,不由得勃然而怒。
兩年前齊國孟嘗君路過邯鄲,他手下的門客當街殺死趙國百姓幾十人。趙奢領著百姓把這些殺人兇手堵在傳館,本來已經走不掉的,卻是平原君跑來說了一套瞎話騙過趙奢,又調軍馬護住齊國人,結果這些殺人兇手一個也沒治罪,全都不聲不響地離了趙國,揚長而去,邯鄲城里幾十條人命就這么白白冤死了。為這事,趙國百姓多有埋怨平原君軟弱無用的,趙奢身歷其事,更是從心里厭惡這個懦弱無用的君上。可趙勝是趙國第一權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趙奢只是個小小的田部吏,就算在平原君府門前多站一會兒也會遭人呵斥,厭惡人家也沒有用,只是每天出入市場,把自己的差事辦好罷了。
現在這幾個不成器的門客人贓俱在,偏又拿出“平原君”的名號來唬他,趙奢把臉一沉,厲聲道:“平原君又怎樣!庶民犯法只在一人,君侯犯法乃是亂政,其罪更重!你等既是平原君門客,奉家宰之命來販鹽,也好,仆臣有罪,自然要向主人問罪!”回身吩咐手下,“把這幾人捆了,押到平原君府上去,咱今天要當面問君上一句:縱容仆臣,該當何罪!”
幾個販私鹽的門客往平原君身上攀扯,已經是辦了蠢事,趙奢這一鬧,更是火上澆油。到此時,這幾個門客已經知道,他們別說在平原君手下混事,就連趙國也呆不得了。若再不拼命脫身,給這小吏拿住送到平原君面前,立刻就是個死!
這些門客原本是游走各國的武士,個個都是兇徒,眼看事急無奈,互相遞個眼色,頓時起了殺人的心!兩個家伙在趙奢面前連聲哀告,另一個不動聲色轉到趙奢身側,忽然一彎腰,從靴筒里拔出一柄匕首向趙奢攔腰猛刺。
趙奢自幼習武,又久在軍中,打過硬仗,身手異常靈便,身子一側,右手拿住那人持刀的手腕,左手前探,扣住那人右肘關節向上一托,頓時將匕首奪了下來,順勢右肩往前一頂,腳下一絆,把那人直摔出去,四仰八叉倒在地上。
見同伴動了手,趙奢面前的兩人同時撥出短劍撲了過來。趙奢來不及撥劍,側身避開當先一人,接著向前猛踏一步,直撞進另一個門客懷中,匕首直捅進那人胸膛,順手奪下他手里的劍,回手一劍把當先的門客砍翻在地。
這時先前被打倒的門客已被趙奢的手下拿住。眼看殺了平原君的門客,這些差人都嚇得兩腿發軟,不知如何是好。一個差人湊過來帶著哭腔說:“大人闖禍了,趁著沒人發覺,咱們趕緊逃吧。”
“逃什么!人是我殺的,與你們何干?”趙奢黑著一張臉吩咐手下,“把尸體抬上,到平原君府去,放下尸首你們就走,我自己和君上說理!”
趙奢捆著一個門客、抬著兩具尸首到平原君府上來“說理”的時候,平原君剛剛回府,而且此時的趙勝正好心氣不順。
趙勝是個謀國之臣,愛才如命,先前魏夫人告訴他堵山下有個叫公孫龍的名士,趙勝就留了意,第二天就帶了兩名隨從,駕了一乘輕車出邯鄲西城,到堵山腳下去訪賢才。好不容易尋到公孫龍的住處,卻是門戶緊閉,人去屋空。向鄰居打聽,才知道公孫龍已于一年前去齊國,入了稷下學宮。
稷下學宮是戰國霸主齊威王創建,其地在齊都臨淄的稷門之外。自稷下學宮建成之后,歷代齊王禮賢下士,尊稱稷下學士為“大夫”,以師禮迎奉,引得天下名家紛紛匯集于斯,儒、道、法、墨諸家俱至,辯道論理,互相切磋,名家輩出,彭蒙、田駢、慎到、孟軻、淳于髡、申不害諸賢俱出于稷下,名動一時的燕相鄒衍也是稷下學宮出身的名士。而齊國的威王、宣王也從這些學士身上獲益匪淺,以至威、宣兩代齊國如日中天,稱霸一時。眼下齊國的國力達于極頂,稷下學宮又有名家魯仲連、荀況輪流擔任祭酒,主持學會,盛名之下,士人學子趨之若鶩,就連趙國的名士公孫龍也投入稷下學宮去了。
訪不到賢士,平原君心里不痛快,這賢士投別國也罷了,卻偏偏投了齊國,更讓他不痛快。別別扭扭地回到府里,剛坐定,家宰李同走了進來:“君上,今天在邯鄲西市上,田部吏趙奢殺了咱們府上兩名門客,拿住一人,押到府上來了……”
“怎么回事!”
“聽說是幾個門客在市上販賣私鹽,就被這個田部吏殺了。”
想不到小小田部吏,竟敢殺害平原君的門客!趙勝拍案而起,瞪起眼來吼道:“我府里的人哪個敢動!趙國人不認得平原君了嗎!去把趙奢拿來見我!”
“趙奢自己來了,因為君上不在,他已經在府里等了一個下午。”
“叫他來!”趙勝猛拍桌案厲聲吼叫,“預備刀斧,我今天就在堂上宰割了他!”
平原君的怒吼趙奢當然聽不見,就算聽見他也不怕。見君府的家宰出來傳他,趙奢毫無懼色,氣昂昂地走進來,只見平原君一個人在屋里坐著,面色溫和,似乎并沒有發脾氣。
剛聽說有人殺了自己的門客,趙勝怒氣勃發,立時要把這人抓來親手宰了。可就在李同去傳趙奢的這會兒功夫,他心里的怒氣又平了一大半。
因為平原君已經想起了趙奢是誰。
頭年春天孟嘗君田文路過邯鄲,他手下門客當街殺人,就是這個趙奢領著一幫市井百姓,硬是把幾百個齊國門客追殺得滿街亂跑,又圍了傳館,鬧出好大一件事來。當時趙勝就覺得這個勇武粗莽的田部吏很有意思,曾想招他來見,可后來事忙,忘記了。現在這個不要命的莽家伙殺了自己府里的門客,平原君倒又把他想了起來。
門客售賣私鹽,是給平原君臉上抹黑,若是被趙勝知道了,也絕不會輕饒他們。趙奢這個人不畏權貴,倒也難得。平原君是個有心成大事的人,為三個不成器的門客而與這樣的壯士為難,這又何苦?
想到這兒,趙勝的火氣已經消了大半,面色也好看多了,只問趙奢:“你一個小吏,怎敢殺我府中門客?”
“王子犯法與民同罪,君上的仆臣也是一樣……”
“我不問這些,只問你怎敢當街殺人!不知律法如山,殺人者死嗎?”
“趙奢并不想殺人,是君上的門客撥出兇器來刺我,不得已而殺之,我手下差人和市場中的人都可以作證。”
其實平原君早猜到必是門客動了刀子,否則趙奢不會出手殺人,可嘴里還是故意說:“你說別人持刀殺你?可現在死了兩人,你倒無事。”
“殺人者未必就能得逞,”趙奢斜眼看著平原君,冷冷地說,“除非殺人者有君上庇護,能逃出趙國去。”
其實平原君剛才已經把話說得松了,本意是想讓趙奢說幾句道歉的話,自己也有個臺階下,這樣就能大事化小。想不到趙奢不識抬舉,竟然譏刺于他,平原君氣得一拍幾案厲聲喝道:“放屁!本君庇護過什么人!”
“去年在邯鄲城里殺人的那些齊國人,若非君上庇護,怎么走得掉?”
到這時平原君才明白,原來趙奢臉色兇惡,言語無理,是在怪自己不為趙國百姓出頭,反面悄悄放走孟嘗君門客的事。
那時趙勝忍氣吞聲討好孟嘗君,就是考慮到后面算計齊國的事,而這些事自然不能對一個小小的田部吏講明。可現在五國伐齊大勢已成,趙勝又很喜歡這個耿直剛烈的趙奢,一心想把他收到自己門下。既然如此,不妨就把實話告訴趙奢吧。
想到這兒,趙勝換上了一張笑臉:“你以為我當年放走孟嘗君是為了討好齊國人嗎?這里自有緣故。你先坐下,聽我慢慢說。”看著趙奢坐下,這才說道,“自趙國立國以來,西有強魏,東有強齊,壓得咱們趙國喘不過氣來。為了生存下去,幾代先王不得不左右奉承,魏強則附魏,齊強則親齊,給強國做走狗,這日子不好過。好容易熬到今天,西面的魏國被秦國連年攻伐,國力大損,東面的齊國君昏臣奸,國力日衰,漸漸露出破綻來了,可要想推倒強大的齊國,我趙國使不上力,只能等著齊國自己的國政發生變數。上一次孟嘗君入秦,幾乎被秦人所殺,而齊王也趁機奪了孟嘗君的相國之權,所以孟嘗君一回齊國,必然引發一場內訌。這時候我們若在邯鄲城里對付孟嘗君,豈不是因小而失大?”
說到這兒,趙勝瞄了趙奢一眼,見他的神色略有緩和,可仍然黑著一張臉,也知道自己這些話還不能徹底說服這條莽漢,就笑著嘆了口氣:“話說回來,孟嘗君是齊國的貴戚,勢力太大,咱們趙國也真是得罪不起他。當今亂世,要想不被人欺負,只有富國強兵才行。趙國地僻民窮,積貧積弱,又沒有能臣上將,拿什么和齊國人較量?”
趙勝這些話是故意說給趙奢聽的。
果然,聽了平原君的話,趙奢的一張黑臉頓時漲得通紅:“君上這話趙奢不愛聽!我是粗人,不懂得軍國大事,可趙國雖是小國,卻也有地方三千里,帶甲三十萬,趙奢不怕齊國人!”
聽了這話,趙勝忍不住笑了出來:“趙國地方三千里,帶甲三十萬;可齊國地方五千里,帶甲六十余萬,你說不怕齊國,容易!你一個人大可以沖鋒陷陣戰死沙場,充一回英雄好漢。可本君佩趙國相印,要為趙國的三百萬子民打算,一言既出,關系多少百姓的身家性命,所以我不能隨便說‘不怕齊國人’的話,這你懂嗎?”
平原君說的這些話,是自古以來權貴之輩用來哄騙愚魯百姓的套子話,越是那些坦率剛直的莽漢子,越肯信這些話。
眼看趙奢低頭無語,趙勝覺得可以把要緊話說出來了:“強國就是強國,誰都畏懼它的勢力,要想不怕強國,唯一的辦法就是把它打垮!到如今我不怕告訴你:齊國兼并宋國以后損兵折將,國力大減,孟嘗君又和齊王鬧翻,出走魏國,策動魏王舉兵伐齊。如今燕國已經響應魏國,準備發精兵二十萬攻齊,趙國也已答應會盟,楚國態度尚不明朗,但秦國與齊國互相嫉恨,是一定肯發兵的。眼前伐齊雖未商定,然而大勢已成,如果一戰破齊,趙國東邊就不再有威脅,可以高枕無憂了,那時候我想跟你一樣拍著胸脯說一聲:‘老子不怕齊國’!也就說得出口了。”
平原君一番話說得趙奢目瞪口呆:“伐齊?什么時候?”
“只要秦國參與會盟,估計明年春天各國就可出兵。”
自立國以來,趙國一直是個弱小的國家,在強國環伺之下苦苦求存,雖然在趙武靈王的時候曾經盡力圖強,卻又很快衰落下來。現在忽然聽平原君說五國即將伐齊,齊國一破,趙國必將興旺起來,這時候趙奢已經顧不得再生平原君的氣了:“君上,趙國若要伐齊,在下愿效死力。”
此時趙勝已經認定這趙奢是個將才,若在幾天前,他已經毫不猶豫地把趙奢舉薦上去了。可自從無故被趙王奪去相印之后,趙勝心里悄悄地打上了一個死結,很多事,他不能不多為自己設想一番。像趙奢這樣的人才,如果用得好,既是統兵打仗的良將,又是不避刀劍的死忠,把他舉薦給趙王,倒不如留為自己所用。
想到這兒,趙勝不接趙奢的話,卻悄悄換了個話題:“聽說你以前在軍中效命,后來因為‘沙丘之亂’避禍去了燕國,還在燕王手下做過官?”
“是,咱在燕國做過上谷郡的郡守。”
郡守,這是個中大夫的差事。趙奢這句話大出平原君意料之外,忙問:“你既做了燕國大夫,怎么又回趙國來做這么個小吏?”
“我去燕國,是因為趙國奸臣當道,不容我落腳。可咱是個趙人,生于斯,死于斯,不能離開故土。聽說奸臣李兌死了,我就辭官回趙國來了。至于官職,不在大小,能為趙人辦事就行。”
到這時,平原君不由得把趙奢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了幾遍,贊了一句:“邯鄲城里有這樣的人,我竟不知,枉自養士三千……田部吏這個差事實在委曲了你,若不嫌棄,到我府里來做個家司馬如何?”
平原君是趙國第一權臣,他府里的家宰頂得上朝堂上的一個大夫。要換成別人自然愿意,可趙奢這個人又憨又倔,想也不想張嘴就說:“君上讓趙奢做家司馬,這是抬舉趙奢了。可趙奢知道,有了趙國才有我等身家性命,所以趙奢只知為國效命,君上若能舉薦趙奢隨軍征戰,下官感激不盡,若不能舉薦,趙奢寧可做個田部吏。”
想不到趙奢說出這樣的話來,平原君又是覺得好笑,心里又有點說不清的慚愧。
是啊,有了趙國,才有他平原君,趙國不能強大,平原君三字又有什么份量?自己存了這份私心,想拉趙奢來做家臣,偏偏趙奢卻沒有私心,這倒真是大丈夫氣概。既然如此,還是讓趙奢為國效命去吧。
“也好,明天我就奏明大王,為你謀個大夫的職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