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nèi)フ樟嘶榧喺铡?
回到家,她洗完澡,并沒有急著睡覺,也沒有興奮地說說一天的經(jīng)歷,而是拿起我給她新買的草綠色鐵皮水壺,把窗臺上的花都澆了一遍。
月光穿過蒙著薄薄一層灰塵的窗戶玻璃,散在她一側(cè)的臉頰上。那些氤氳著霧白色的月光,陷入她臉上因微笑而泛起的一些淺淺的紋路里,凝固起來。
澆完花,她用毛巾把鐵皮水壺口上的水漬擦干凈,然后轉(zhuǎn)過頭來對我說:“今天晚上你在衣柜里睡覺吧。”
我喜出望外,這正好契合了我的想法,她像早已猜透了我的心思一樣。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重新體驗鉆進(jìn)衣柜里的感覺了。或者換個方式表達(dá)會更貼切:不是我鉆進(jìn)衣柜,而是衣柜包裹著我。
以前上學(xué)的時候,只要在家里有人的情況下給同班的女生打電話,我就會躲進(jìn)自己屋子的衣柜里邊,這樣就可以暢所欲言地說話了。后來形成了習(xí)慣,在不用打電話的時候,我偶爾也會鉆進(jìn)去,享受那種溫暖的、被包裹著的、四周一片黑暗的、與世隔絕的、身處宇宙般的感覺。
我收拾了一下衣柜,騰出一小塊空間,然后鉆了進(jìn)去。
半夜的時候——或許是半夜吧,其實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從衣柜的縫隙中,透進(jìn)了一點(diǎn)淡淡的黃色光線。我詫異著,瞇起一只眼睛貼近衣柜的縫隙,向外看去。
屋里進(jìn)來個小賊,竟然身著一襲黃衣。
乖乖!有哪個賊會穿一身黃色衣服啊!我屏氣凝神,盡量不發(fā)出任何聲音,且看這小賊如何行事。
小賊除一襲黃衣外,頭上還戴著一只黃色的面罩,只露出了兩只眼睛,活像一位黃色的忍者。他縮著脖子,兩只手交叉抱在胸前,腿抬得極高,將要觸到胸口,身子也隨之彎出了一個弧度。他輕起輕落,躡足潛蹤。
雖百般小心,但可看出這黃衣小賊應(yīng)該是個生手。因他沒有計劃,也沒有什么目標(biāo)。
他走到桌子前,雙手從桌子上平掃過去,水杯、鬧鐘、書、臺燈,都被掃到了地上。我心里一緊,隨即發(fā)現(xiàn)空氣中沒有一點(diǎn)聲音。我好像失聰般,連自己的呼吸都聽不見了。
我轉(zhuǎn)了個視角看看床上,她睡得正香,看來是真的沒有聲音。
我怕黃衣小賊再生事端,便輕輕地、如黃衣小賊般躡手躡腳地,把衣柜門打開了半扇。還沒等我有下一步動作,黃衣小賊便好像聽到我的呼喚般,一躥,進(jìn)了衣柜,衣柜里變得更加擁擠了。
意料之中,黃衣小賊先說話了:“我想偷走你們的婚紗照。”
“這是何苦?”我和他在狹小的衣柜中抵足而坐,肩挨著肩,手碰著手,臉都快粘到一塊去了。
“算是一種督促吧。”
“督促什么?”
“讓你能順利地尋找。”
“找什么?”
“你丟了什么?”
剛說完這句話,還未等我思考片刻,黃衣小賊便一挺身躥出衣柜,一溜煙兒似的,消失在我的視線中。他并沒有如自己所言,偷走我們的婚紗照。
第二天早上,我從衣柜中出來,走到床邊,聽到床上的凹陷大聲地訴說著,這是她昨晚留下的痕跡,摸上去,還有些溫暖。床邊的桌子上,安然放著我們的婚紗照,婚紗照上邊留了一張紙條:
我要去流浪了,四海為家,可能不會再回來了,婚紗照就留給你當(dāng)作紀(jì)念吧。
窗外的一抹陽光直直地印在那些字上,反射得有些晃眼。我愣在桌邊,一時還未明白,所處的是否還是現(xiàn)實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