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特轎車停在了紫汀花園主樓的樓梯前。周天瑞下了車,沿梯而上走進主樓的大門。只見到往日整潔優雅的別墅里已亂成一團,客廳米色的長絨地毯上堆放著許多箱包,傭人們在
+夫人的指揮下,正把細軟物品逐一打包。夫人與周天瑞簡單地打了招呼,用手指著正在打電話的杰瑞說:“他正等著你呢。”
周天瑞在沙發上坐下,面對著杰瑞。杰瑞放下電話,直截了當地對他說:“想必你也聽說歐戰爆發,英國也將參戰,我只能應召回國了。”
“報紙上登了消息。不過,您是搞工業的實業家,難道還要您去上戰場嗎?”
“戰時需要大量生產軍火,我必須回國去生產軍火以報效祖國。也許,我這輩子都不再來上海了。你在公司做了十多年了,為公司掙了不少錢,因此,我把公司留給你。我想,只有你才能使公司繼續發展下去。”
周天瑞頭有點發懵,把眼睛轉到壁爐邊上的那臺落地大自鳴鐘,碩大的鐘擺正在鏗鏘有力地來回擺動著呢。他的眼光又轉向窗外,藍天上的白云正在悠悠地向西邊飄去。他再看看一臉正經的杰瑞,絕非是開玩笑呢。而且,今天也不是西方的愚人節。那就是說,這一切都是真實的!莫非天主真的顯靈了么,把這么大一注財富砸在了我的頭上!他的腦子飛快地旋轉著,這也許是我一生最好的發達機會,須牢牢地抓住了才是。他略有些結巴地說:“我倒是很愿意……接收杰瑞公司……只是我沒那么多的銀子吶。”
杰瑞先生笑道:“說實話,我帶家人回到英國去急需大筆的現銀。就眼下的市場行情而言,杰瑞公司的資產就最少價值三百多萬的銀子。我知道:這些年,你的泰昌五金公司和鐵工廠也掙了不少……你盡可能去多湊些銀子吧,最好能給我張一百萬的銀票。”
周天瑞心口狂跳渾身在冒汗。一百萬的銀票?莫不是做夢吧!但是,這可是唯一的發達機會啊!他決心買下杰瑞公司,哪怕是把自家資產賣掉,也要湊足資金買下杰瑞公司。他在頭腦里急速地搜尋著可弄到錢的地方,同鄉開的錢莊,方潘兩位知交,還有尤家的錢莊。他不確定地說:“我立即就去想辦法……也許一個月內我能籌夠錢送到公館來。”
杰瑞搖搖頭說:“我相信你的人品。不過,我等不了一月了,至多只有半個月的時間,要不然我可能都回不去了。”
“哦……那,那,那就半個月之內。”
杰瑞緩緩地點著頭,若有所思地注視著他。周天瑞起身向杰瑞道了別,急促地沖出了紫汀花園的大門。他跳上轎車對司機說:“回虹口。”
他心急火燎地趕到泰昌五金公司,向朱寶根問道:“如今手頭有多少現銀?”
“有七萬多銀元。”
“怎么會只有這點銀子呢?”
“銀子都在市場上流轉著呢!”
“客戶欠帳有多少?”
“約莫有三十多萬,有二十來萬的庫存,還有二十多萬的貨在路途上轉悠著呢。鐵工廠那里壓著二十多萬的資金呢。”
“你得想辦法在十天內把欠帳全都收回來!”
“這恐怕難以做到。我跟客戶都是有約定的,四十五天結清余款的,而且,大部分客戶都在外地。”
周天瑞不悅地說:“那就去求客戶們提前回款!你只說我有急用,務必請他們盡快結清貨款,就算是我求他們幫個忙罷。”
朱寶根勉強地點點頭,答應即刻就去索要欠款。周天瑞喊道:“你現在就去啊!像根木頭杵在那里,銀子會自己飛回來的么!”
朱寶根不滿地掃他一眼,到保險柜里去拿賬單。周天瑞心里盤算著:這十天功夫,朱寶根要回來十來萬是可能的;再到幾家錢莊去挪借三十萬銀子也應該有把握的;這就差不多有了五十萬的銀子了,還缺五十萬銀子,那只有向幾個做老板的朋友去商量了。
朱寶根拿了帳單準備發電報要帳,有些疑惑地問周天瑞:“你心急火燎地要這么多銀子,想做啥么?”
周天瑞向朱寶根簡單地解釋了幾句就跳上轎車,急匆匆地趕往鴻利絲綢公司。
朱寶根睜大眼睛對秀姑說:“你哥又發瘋了!”
“你才瘋了。他是要發大財了呢!”秀姑得意地說。
周天瑞急匆匆地走進了鴻利大廈電梯,司機下了七樓的按鈕。到了七樓,周天瑞直接往經理室快步走去。電梯口的吧臺小姐見到周天瑞并不阻擋,拿起電話給潘景瑜打了電話。
潘景瑜把周天瑞迎到了會客室坐下,秘書殷勤地倒上了茶水。周天瑞開門見山直截了當地告知了來意。潘景瑜遲疑地問道:“你莫不是鬼纏頭了吧?想借這么大筆銀子來買下杰瑞公司!先不說借得到借不到銀子的話,你將來靠什么把銀子賺回來呢?”
周天瑞笑著反問:“你是怕我還不了銀子?”
“當然有這層意思。再說了,做生意的誰會把頭寸捏在手里,不投入到營運流通當中去賺利潤呢?你這么短的時間內就要五十萬的銀洋鈿,恐怕全上海灘有這個實力的老板難得有幾個的。不信你去試試,恐怕都會對你說:抱歉,心有余而力不足呢!我想,只有銀行和大的錢莊才有這樣的實力,你該從這里動些腦筋才對路呢。”
周天瑞手拍額頭,說:“你看我都急昏了頭了。不錯,這么多銀子只有銀行和錢莊才會借得出來的。我請潘兄作保,從銀行借出銀子來買下杰瑞公司。至于拿什么來還賬,你大可不必擔心的。杰瑞公司一年僅修理海外的貨輪就達五百多條呢!還有為棉紡、面粉、化工和絲綢等廠家維修機器,提供零配件制作傳輸線,一年到頭生意就忙不過來呢!我是做襄理的,這些業務大都經我的手過呢!”
“老兄,我勸你頭腦不要太熱!這么大的事情總要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地都考慮周全才敢放手一搏的。你說了公司一大堆業務,依我看,這頭一樁業務先靠不住呢!”
周天瑞不以為然地問:“你豈能這般說話,咋就會靠不住呢!”
“你靜下心來仔細想想。杰瑞公司每年修五百多條船,那都是在和平年月里順風順水的生意。現在,歐洲打成了一鍋粥,杰瑞先生肯定曉得不會再有五百多條洋船到上海了,才把船廠低價賣給你的。他拿了銀子帶著老婆兒女回歐洲享清福去了,你替他接盤守著船廠還債呢!”
周天瑞手支著下巴迅速地思索著,說:“唔,你說得有些道理的。但他算他的帳,我算我的賬。杰瑞先生每年賺多少錢我是有數的,僅上海灘上的面粉廠和棉紡廠的機器設備的配套維修都忙不過來呢!所以,借幾十萬的銀子我是不怕的,頂多二三年內就能還清的。”
“你能吃得準,那就再好不過了。只要你能發達,我豈能不鼎力相助呢。但是,要為你擔保借這么大一筆錢,那就必須得按規矩來辦的。”
“那是當然的。你看怎么辦比較妥當,可指教我一二。”
“你要的是五十萬的銀子,那就不是我一家能擔保的。就是我愿意擔保,銀行也不會把銀子貸給你。”
周天瑞不解地問:“這又有啥講究呢?”
“銀行的人可不是吃素的!他們會調查你有多少資產,擔保人有多少資產。我家雖小有資產,但銀行可不是這么看的。銀行會算清你有多少可變現的資產,總要再打折扣的。好比說,他算清楚有一百萬可即刻兌現的資產,那也只能借你二三十萬的銀子。”
“唉,太過精明了。我只與同鄉的錢莊打交道,沒跟銀行借過銀子。”
“做實業的要不懂得使用金融杠桿,就難以發展成為有作為的大公司的。”
“真是的。我在火里,你卻在水里。讓我兒子將來去學金融吧,我只搞好機器就行了。現在,你只說咋樣才能從銀行貸出銀子來。”
“這樣吧,我把方鶴松也叫來,由我兩家公司共同為你擔保;這既可分擔風險,又可讓銀行放心放貸。”
方鶴松接到電話即刻開著那輛漆黑錚亮的福特轎車趕了過來。聽完周天瑞的敘述后,方鶴松說:“這固然是件極好的事情。只是我的公司頭寸有限,況且,誰有銀子還不都放在經營中流通,所以,我不能借給你多少現銀。如果是為你擔保貸款,我當鼎力相助。”
周天瑞低頭思考了片刻,說:“那就請兩位為我以泰昌五金公司的名義在銀行擔保貸款,我買下杰瑞公司后,立即把它抵給另一家銀行,再貸出錢來還了第一家銀行的借款,就無需讓兩位再擔風險了。你們盡可放心,只需為我擔三個月的風險即可。”
方鶴松點頭稱道:“此法甚好,我可為你擔保。”
潘景瑜也附和道:“我當助你辦妥此事。”
周天瑞感激地說:“我幸得兩位摯友幫忙,將來有出頭之日定當厚報。”
方鶴松說:“你還有時間磨嘴皮子!還不塊去貸款要緊!”
周天瑞與方潘兩位老友急匆匆地驅車趕往中國銀行。方潘兩人都是銀行的往來大戶,跟銀行的襄理何俊福是頗有些交情的。通報之后,何襄理客氣地請他們去會客室洽談。寒暄過后,潘景瑜簡要地向他說明了來意。周天瑞滿懷希望地盯著何襄理,急切地等待著他回答。
何襄理朝打量了周天瑞幾眼,轉身對方潘倆人慢條斯理地回答說:“老客戶了,我也就不轉彎抹角了,有啥話就直說了。”
“那是當然的。有話直說就好。”潘景瑜說。
“要是你方潘兩位要貸款原不是難事,只是這位周老板與本行業沒啥業務往來,也沒有啥像樣的產業,區區幾十萬資產的泰昌五金公司要貸這么大筆的銀子,怕是難以辦到呢!”
“不能設法通融么?”方鶴松說。
“你們是清楚銀行規矩的,要貨款總要先有往來賬戶才行,臨時抱佛腳地開了新戶頭,信用都還沒建立,便貿然就要貸大筆的銀子,這在本行沒有先例。依我之見,不僅本行不可能貨給你,全上海灘沒有一家銀行肯冒這個風險的。”
聽得此言,周天瑞火熱的心,如燒紅的鐵被一瓢冰水兜頭潑下。潘景瑜極力撮合道:“杰瑞公司是上海灘著名的英國輪船修造公司,僅設備、機器加房地產就至少價值三百萬以上的銀子,還有五百多平米的花園洋房;因此,我倆愿意以自家的公司資產為他擔保。”
何襄理睜大眼睛把周天瑞渾身上下掃了一遍,問道:“那英國老板難道是吃錯藥了,憑啥要以如此低的價格把公司和花園洋房甩給你呢?”
方鶴松說:“因為這家公司有很大一塊資產是他為老板掙回來的。”
何襄理斜著眼掃過方鶴松。他哪里肯信這鬼話呢!不過是你為朋友說話的噱頭而已。他眼睛朝天花板望翻去,說:“這可能么?英國佬難道是吃素的?”
潘景瑜拉長了臉,莊重地說:“這可是千真萬確的事情呢。他身為買辦,為杰瑞公司經管業務十多年,替老板掙下了幾百萬的銀子呢!”
何襄理不停地轉悠著眼珠子朝天花板上望去,突然換了副面孔,說:“哦,我明白了。英國佬是為了回報他的貢獻,才把公司低價賣給他的。既然是這樣的話,我就向總裁通融一番,聽聽他的意思再說。”
“如果行的話,大概幾天內能放貸呢?”周天瑞急切地問道。
何襄理眼睛往上一翻,哂笑道:“幾天?你以為是在商店里買件衣裳啊?光一套手續辦下來,最少也得半個月。”
“不好意思,我只在錢莊借過錢,沒跟銀行打過交道。不過,能盡量快點嗎?”周天瑞尷尬地說。
何襄理略帶輕視地眼神掃他臉面,然后對方潘兩人說:“貸款的整套手續走下來要多少時間,你們兩位都是清楚的。”
方、潘兩人略略地點頭。周天瑞像泄了氣的氣球般地癱軟下來,心想:既然如此,我何必要如此低賤地求這只瘟生呢,只怕是白費口舌浪費我的時間。他站起身來,冷漠地說:“看來,實在是我的公司條件不夠,不好意思再難為何襄理了,以后有機會再來求告吧。”
方潘見他如此,也只得與何襄理握手告辭。他們跟著周天瑞身后出了銀行的大門,回到車內。周天瑞喪氣地說:“看來我沒這個命啊!”
方鶴松卻不以為然地說:“什么命啊,運啊的,又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說什么泄氣話呢。”
潘景瑜說:“唉,我看是其夢難圓了。”
方鶴松不悅地說:“你就會潑冷水,不會另想路子么?”
“嘴巴硬有啥用呢?何襄理講的都是實情。現在,上海灘最大的銀行都沒戲了,還會有哪家銀行肯貸給你款呢?”
周天瑞說:“我在想,上海灘遍地都是銀行,這家不行就找別家,大銀行不行就找小銀行,總會有肯貸給我錢的銀行的!”
方鶴松笑道:“這才是你周天瑞的脾性。”
三人坐車跑了半個上海市,連續拜訪了幾家銀行,結果卻與中國銀行相差無幾。
周天瑞著實有些泄氣了,說:“看來沒戲了。”
潘景瑜也喪氣地說:“那中國銀行的襄理說得沒錯,幾家銀行都是照本宣科說些冠冕堂皇的話語,就是不肯擔這個風險呢!”
方鶴松思索片刻,說:“天無絕人之路呢!我看還有一條路可走,不妨去找商業銀行的陳仲甫。”
周天瑞問道:“就是那個辦一元起存的商業銀行老板么?”
方鶴松說:“是啊,他為人很實誠,辦事也很活套。我們何不去他那里試試呢。”
潘景瑜也說,可以試試這家銀行,這個銀行家是很有魅力的!周天瑞心中又燃起了些許希望,強打起精神說:“那就最后再試一次吧。”
三人一行趕到了商業銀行,見到了那陳行長。陳行長果然是平易近人,熱情地把他們接到了寫字間。周天瑞直截了當地講明來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敘述了一遍。
陳行長默默地聽著他們的敘說,兩眼一直盯著周天瑞的臉龐仔細地打量著。陳行長問道:“實業界盛傳把英國設備都比下去的鐵工廠就是你辦的?”
“算是吧。”周天瑞憨厚地笑著。
“你是以什么樣的方式來做幾百萬業務的?”
“我是揀實力最強的大公司作為主要客戶,把這些大公司的機械維修和五金件業務攬到我的手中,這生意就做不完了。”
“那么,這些大公司憑什么要把業務交給你呢?”
“信譽和質量。我先從小的設備維修和零配件開始做起。我的維修質量和提供的零配件都是最好的,就贏得了客戶的信任。只要有了信譽,就不怕沒有生意做了!”
周天瑞把他在杰瑞公司的經營實際情況大致講述了一遍。陳行長又詳細地詢問了杰瑞公司的盈利能力和主要客戶的情況,周天瑞一一作了回答。陳行長聽了他的回答微笑著頻頻點頭。他思索片刻后,說:“看來這是個不錯的投資項目。杰瑞公司是個盈利能力較強的公司,周先生是個精明強干的經營人才,將來極有希望把杰瑞公司經營得更好。我是愿意扶持有希望的華商公司和有前景的經營人才的。”
潘方兩人一聽此話便覺得很有希望,便急忙替周天瑞竭力爭取道:“陳行長畢竟是極有魄力的銀行家,一語說中了要害。”
“杰瑞公司確實很有實力,要不我們也不會極力促成此事,總不能挖個坑來讓你陳行長來跳的。”
陳行長笑道:“潘先生說此話見外了,有你兩位大老板擔責,我能不盡心而為嗎?得罪了兩位大老板,把存款和業務往來轉去了他行,我的損失就大了。”他轉而對周天瑞說:“雖有方潘兩家的公司做擔保,我也只能動用董事長的特別批款權貸給你三十萬銀元,再多卻不能了。你可知道:這么大筆的貸款,按行規是要上董事會商議的。按照你現有的資產,董事們必定會以風險過高而否決這筆業務。我是看重方潘兩家的信用,也看中你吃進杰瑞公司之后的前景。況且,銀行的宗旨是扶持有前景的實體發展,我才動用董事長的權利承諾這筆貸款的。不瞞你說,如此輕率地放款,我也是第一次,恐怕還會遭到董事們的非議呢!”
周天瑞聽得此言,急忙站起身來連連向陳行長鞠躬致謝。陳行長笑道:“你先別急,待我把事情交代清楚。雖說我跟方潘兩人是極熟的,但行有行規,必要的手續還該走到的。我帶你們去信貸科辦了手續。他們會做必要的貸前調查才會放款的。”
周天瑞說:“那是。該走的手續都務必走到,可不能壞了行規呢!”
陳行長叫來了信貸科長,讓周天瑞他們隨科長去辦理貸前調查手續。周天瑞和潘方三人連連向陳行長致謝。陳行長擺擺手,說:“這是銀行正常業務,你等無須如此呢!”
周天瑞雙手抱拳作揖,說:“大恩不言謝,待日后圖報。”
陳行長笑道:“你只需把公司經營好了,能賺來大把的銀子,按時歸還銀行貸款的本息,就是對我最好的回報了。”
周天瑞連連點頭稱是,說:“還有一項事情得向陳行長求告。”
“一回生二回熟,今后咱們就成了朋友。你有話只管直說,無須轉彎抹角的。”
“那我就再次麻煩陳行長了。請陳行長催促屬下能否在十天內辦完手續。杰瑞先生急著回國去,只給了我十五天的時間。”
“這樣啊。我只能再次破例了,盯著他們抓緊辦理,盡快完成貸前資產調查和借貸手續,盡可能滿足你的要求。”
周天瑞連連作揖,表示感激之情。他說:“凄凄惶惶地忙了一天,方才有了著落。天色已晚,我請各位選家酒店小酌一番,可好?”
“這就不必了,你趕緊回去安排財務準備提交的資料,后天上午來辦貸款手續。”陳行長說。
“請陳行長賜教,為啥要在后天在辦手續呢?”
“那是為你考慮。我給你留出一天的時間去湊夠資料。”
他打電話叫來了信貸科長,讓他把貸款所需的證件資料拉張清單交給周天瑞。周天瑞拿了清單,急匆匆地趕回泰昌五金公司。他叫來了賬房先生,把所需資料單遞給了他。
兩天后,帳房先生方才把銀行貸款所需的資料辦妥。周天瑞又拉著方潘兩人到銀行辦了貸款擔保手續。陳行長對周天瑞說:“你回去等著吧,審批完畢后會打電話告知于你的。屆時,你讓財務帶上證章來領取貸款吧。”
周天瑞千恩萬謝地拜別陳行長。此時,他心中的一塊石頭落地,感到渾身一陣輕松,便邀請方潘兩人到小紹興酒店去吃白斬雞、喝老酒略作慶賀。方潘倆人欣然答應。
三人到了小紹興酒店,尋了個僻靜之處坐了。周天瑞點了時鮮果蔬和白斬雞等菜肴,讓伙計燙熱了泰雕酒,三人也不顧及斯文禮儀手撕嘴咬地大嚼起來。席間,方潘兩人詭秘地相視一笑,說:“還有一樁喜事要與你說,我倆也給你投資入股,不過數額不大,每人投資五萬,也做個股東可否?”說著,方鶴松遞上一張中國銀行的匯票。
潘景瑜說:“我先前就說過要入股的,現在是錦上添花,喏,這是五萬的票匯。”
周天瑞接過兩張銀票頓時淚花飛濺。他端起酒杯說:“什么也不說了,只在這酒中了。”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方潘兩人也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周天瑞心里明白,人世間都是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如果,自己不能獲得貸款的話,這倆人便不會各自拿出五萬元來入股的。但不管怎么說,他倆畢竟是在緊要關頭幫了自己的恩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