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臨將她緊緊地抱在懷里，摟得那么緊那么緊。

這個男人在別人眼里是最難懂，最可怕的，但小蕊看來，單純地讓人感動。他只是有點固執，又極其驕傲，雖然這個驕傲經常被她擊的粉碎。

她想這個世界愛情是有期限的，沒有什么永遠可言。既然宋臨覺得他能愛自己一輩子，就讓他遂了心愿。她的生命已經沒有意義了，這幅被宋臨救下來的軀殼能帶給宋臨想要的幸福，那就拿去吧。

至少此時的宋臨真真切切地滿心滿眼都是自己。將來他會不會繼續愛自己，并不重要。因為，她并不愛他。

沒有期望，何來失望？

宋臨在她耳邊，堅定而又溫柔地說：“從此，你就真是是我的人?！?

然后萬般柔情。

他和高倫，莫名地是有五分想象的，連身上的味道，都有些相似。她閉上眼睛，深深地吸著這種味道。眼淚滑落在枕頭上，想起了高倫曾和自己的那次纏綿。甚至想，如果那次遂了他的愿，會不會他就不會那么渴求地去找寒英和旭華。

一陣痛，把她的思想拉了回來。這一刻，小蕊連同那個高倫一起死了。再見，高小蕊。

宋臨享受到了和心愛之人的極致快樂，更得意外驚喜：“你這個小騙子，你說你的身子已經是他的，騙得我好苦，你是我的，自始自終，從頭到腳都是我的！”

說著更加倍地索取著。

皇帝新婚，三日未朝。

她現在是新封的皇貴妃，免去宮中一切規矩，這個月華宮在皇宮之內，又獨立于皇宮，里面的一應伺候的人都是宋臨親自挑的。貼身的大婢女除了玉知，還有個玉新。是玉知舊時的好姐妹。

小蕊極度痛苦了幾日來適應她的新身份。她看著躺在身邊的宋臨，陌生的讓人害怕。自己為何會和一個陌生人在躺在一處。她閉上眼睛，再睜開，希望看到的是高倫，一如那年尚幼，在嵩巖山上半夜醒來瞧見躺在她身邊的可親的師父。

這三日宋臨日日纏著她，她卻再無多一句的話。往日偶有的半分微笑，全然沒有了，像個木頭?？吹挠裰捏@，時刻怕宋臨要發怒。幸而宋臨美人新得，正是得意之時，熱臉貼冷屁股也不介意。

新婚過后，朝政又開始繁忙。西邊斥燊族殘部又開始集結。去年冬至以來，北邊還沒下過一滴雨。東邊又有一州地震。攪得宋臨好不煩心。

到了月華宮，小蕊坐著寫字，但心思明顯不在筆上。見宋臨進來，行了禮，復坐下繼續寫，仍然一個字問候都沒有。

宋臨兀自站了一會，突然一拍桌子，把進來奉茶的玉知和玉新給嚇得一哆嗦，茶盤險些落在地上。

“你是朕的貴妃，心里眼里就有朕。你看看你這副樣子。朕今日勞累了一天，心想見著你，就有了喜悅。你不說體貼朕，越發擺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小蕊扔了筆，跪下：“是我該死。”

宋臨氣得跺腳：“你這個不識好歹的，對你付盡心血，換來的全是冷漠?！?

小蕊低著頭一句話不說。宋臨甩了衣袖，恨恨走了。

玉知扶起她：“娘娘，皇上說得對，你既已經是皇貴妃了，皇上對你百般愛護，為何還要如此對他。你說咱們搬進這月華宮才幾日，你對皇上，比以前更生疏了。以前尚能拌個嘴、吵個架?，F在成了親，皇上跟你說十句話，你也不能給他回一句。皇上對你是萬般容忍，但凡事皆有個度。過了這個度，皇上或者就真放下你了?！?

“我不知該如何對他。此前我想的是接受或者不接受他的條件，如今我恐慌的是我無法接受，又無法不接受嫁給他的事實，心緒極亂，極害怕，只想避開他，一輩子都不必再見?！?

“你這說的都是戳人心窩子的話。如今你們是夫妻一體了。進了這個皇宮，此生，你還能有別的選擇嗎？不管你是有這個真心也好，沒這個真心也罷，面上總要過得去啊。即便不為自己，往大了說，也為天下百姓?；噬峡偸巧鷼猓煜乱膊荒馨捕ò　！?

“我知道對不起他，容我再管管我的心。”

宋臨果真十幾日沒來，玉知有些著急，小蕊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輕松。她知道自己做得有些過分，宋臨的交易是她自己答應下來的，若有怨氣，那也該撒給高倫。可唯有趕走宋臨，她才能安靜考慮自己的嫁作人婦的處境。

事實證明，再無法接受的痛苦、再可怕的處境、再低落的人生，隨著事態一步步推進，內心抗拒無效后，都能接受。高倫說的沒錯，人的心是可以很強大的。

玉知見她身心都好些，便讓她出去走走：“娘娘，您都關在月華宮里一個月了，今日日頭正好，春暖花開，不如我們去登萬壽樓，瞧瞧遠處的春色?！?

小蕊梳妝出來，微風敷面，枝頭新芽爬滿枝頭，向陽的幾株桃花也含苞待放。一年中最好的時節要來了。

走到御花園，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是兩個太監并幾名太醫。打頭的太監便是小關子。一見是皇貴妃，愣了一下，一群人趕緊跪下行禮。

小蕊讓他們起身，問他們出什么事了。

小關子說道：“別提了，天下最近四處都不太平，皇上日理萬機，都是些糟心事。這些大臣們也不消停，不是這個出了差錯，就是那個被彈劾。這不，今日又有兩位大臣死諫。惹的皇上生氣，胸口開始犯疼?！?

說著，對另一個小太監說道：“你領著太醫們，趕緊去祥云宮，告訴我師父一聲，小的陪皇貴妃娘娘走走路?！?

說著就在前頭給皇貴妃引路：“不是我們下人能說的，皇上是樣樣都好，偏有時脾氣急了些。生了氣傷的是自己的身子。”

小蕊聽了頗有愧疚，覺得自己過于自私，不該對一個勤政的君王如此。她站定，指了指樹上的玉蘭花苞：“給我折一枝?！?

小關子趕緊給她折來。

“玉蘭花，品質高潔，立在枝頭，瓣向四方，不妖不媚，任由桃李芬芳，萬花喧囂，而自昂揚優雅，從容淡定，白光耀眼，送給皇上去吧。”

小關子一聽這差事實在是好到上天。趕緊答應，一溜煙跑了。

小蕊登上萬壽樓。她覺得自己一定是老了。當年，她能一口氣爬上云湖山，如今爬上一座高樓，已是氣喘。

萬壽樓雖高，但皇宮太大，看不見宮墻外的世界。

西邊緊鄰著的，便是高府。那年高倫第一次帶她來京城，她在高府的閣樓上，看到皇宮。今日她卻站在皇宮的高樓上，看向高府。

她趕緊搖搖頭，試圖將即將襲來的痛苦想法趕走。轉開眼睛，卻發現西邊遠處的天空，似乎有淡淡的邪氣翻滾。

她跟高倫多年，學到了些看天色的皮毛，但因有高倫可以依靠，從未想過深入研究學習。所以也看不太真切。

正要墊腳仔細分辨。就聽到有人興致沖沖地從樓梯上跑上來，邊跑邊喊著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