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臨急急趕回宮里，小蕊依舊還無意識。他看到小蕊無神的雙眼，心里十分疲憊和煩躁。

她心軟？她的心腸比石頭還硬！

太醫(yī)們?nèi)找故刂o她扎針用藥，用老參吊著她的命。四處找尋得道高人，給她用些驅(qū)邪的招。

宋臨見她果真也不會死，來探看的次數(shù)日漸少了。過了七日，小蕊方才悠悠醒來。聽說小蕊有了動靜，宋臨即刻趕來。

小蕊的虛弱而平靜。原本無神的眼睛，已是淚光點點如嵌星河，蒼白小臉如嫩芽新出。這副嬌俏微弱的模樣，又把宋臨對她冷了半分的心瞬間給捂熱了。

宋臨一把抓住她的手：“你若是要我的命，現(xiàn)在就可取了。為何要這千萬般的折磨？”

小蕊看向他：“我沒事，讓你擔心了。”

宋臨親自給她服下藥。見她已無大礙，又給她展示新得的寶貝。

“胡繆國有個奇工巧匠，號稱做的鳥能飛，做的魚能游。我讓人將他找到了，原來這么神的不是他，是他的師父，可惜他師父死了，也沒將他教會。只留下個鳥，若是按下它的腳，能發(fā)出啾啾的聲音，還能轉(zhuǎn)個五圈。你瞧。”

說著就演示給她看。小蕊實是無心思，勉強笑笑。

宋臨也覺得無趣，坐下來：“我也不問你發(fā)生了什么。我能做的皆做了，我的心你比誰都清楚。可讓你從舊事里走出來，比殺一百個章喚都難。我也是何苦討這個沒趣。”

說罷，抬腳離去。

第二日，小蕊聽得外面有人驚慌議論什么的。玉知進來，撲通跪著稟報：“皇上暈過去了。”

“怎會？”

“姑娘，你是不知道，你昏迷的這些天，皇上衣不解體地照看你，白日朝政繁忙，晚上再晚也要過來陪你，累了就在邊上趴一趴，你醒來還對他不冷不熱的，鐵打的身子都要垮了，鐵打的心都要碎了。”

“帶我去見他。”

到了祥云殿門口，春公公趕緊來迎。小蕊怕碰上其他妃嬪多生事端：“里面有其他人嗎？”

“沒有，皇上已經(jīng)醒了吩咐過了，不讓人來探望，以免擾了清凈。”

“既這樣，那我就先回去了，讓皇上好好休息。”

春公公連忙攔道：“朝若姑娘，您怎能算是別人，您能來找皇上，什么時候都是合適的。”

宋臨已經(jīng)醒來，果真一改平日的威嚴，無力許多。見著小蕊來了：“怎么還驚動到你了。昨日我瞧你，今日倒你來瞧我了。”

“聽人說你暈倒了。你只顧著跟我說保養(yǎng)身子，自己的身子可別糟蹋了。”

“沒事，近期推行幾項新政，可有些狗官盯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明里暗里給我較勁，憑添了些怒火。”

“推行新政，必定要損害一些人多得的利益。有對抗，正是因為真正推行了。所以，只要有益處的新政，不怕他們鬧，終究胳膊拗不過大腿，也就接受了。”

“你說的對，我也是這么想的。”

“既這樣想，為何還要惱火。”

“我氣急攻心，九分是因為你。”

小蕊嘆道：“我知道你又要說些什么。我原唯求一死，即便現(xiàn)在，我也愿意死去。你偏偏不讓，我連死的權利都沒有。活一天，就虧欠你多一天。你讓我如何自處？生不得死不得。”

宋臨頗為灰心，揮手：“罷了，你別再拿這些話來堵我，你我之約也將到期，這些時日你好生養(yǎng)身子，到時你想去，便去哪里，我不留你，隨你。”

說罷，便劇烈地咳嗽起來。太監(jiān)御醫(yī)們魚貫而入。宋臨咆哮：“進來做什么？朕一時也死不了。都給我滾出去。”說著指著小蕊：“你也走，往后別再假惺惺來看我。”

小蕊起身，第一次行了禮，退下。可到了住處，又覺得心里憋悶。宋臨，多么意氣風發(fā)的年輕天子，真是為她成了這副模樣。

第二日，她讓玉知注意打聽宋臨的消息，剛碰上祥云宮來送點心的老相識小馮太監(jiān)。

馮太監(jiān)搖頭道：“朝政上的事，小人們也不懂，但有些人的心思未免也太壞了。就說這個高家的大公子，長得儀表堂堂，可差點沒把我們皇上給氣暈。”

“高家大公子，哪個大公子？”

“高倫！人都叫他高圣人。都說從小就是個奇人，我瞧著不過皮囊好些。”

“他…他在哪里？”

“早上皇上下了朝，他也不知道被什么人給帶進了宮。跪在宮門外求皇上饒他一死。皇上念及高相國臉面，沒有怪罪于他，說讓他回家聽信。可他硬是跪著，非得要皇上給個準話，是一點規(guī)矩都不講。”

小蕊聽著，像是聽人談及一個陌生人。高倫居然會跪著求人，且不依不饒？

如果是她心中的師父，那是必定不會的。可…她怎么說的定？事實就擺在眼前。

“現(xiàn)在怎么樣了。”

“皇上下了狠話，讓他回去了。不過…”

“不過什么？”

馮太監(jiān)壓低聲音：“不過，人人都明白，皇上向高家動手是遲早的事，但沒想到能等到第三年。從去年開始，借著章喚案，已經(jīng)查殺近九百人，早就牽連到高家了。雖然高家人沒有被抓，但日日處在恐慌之中。現(xiàn)在這個高懸在腦袋上的刀子，終于要朝他們落下來了。”

“會…殺了他們？”

“都殺了九百人了，高家人也不是不可能。所以這個高倫才急急進宮。聽說，他夫人剛誕下一個小公子，唉這么說來也是可憐。富貴人家有富貴人家的可憐。”

“這…”小蕊有些慌神。高倫要被殺？師父的武藝那么高強，定是不可能。可如今他有了孩子，他對高家無情也不能對自己的孩子無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武功蓋世，一家子又能逃到哪里去？

于是她第一次打探起朝堂上的事。

果真有人開始參奏高家長子高倫四處以教學為名，結交權貴，妄圖造反。既然有人起了個頭，這種奏本開始越來越多，煞有其事，甚至是證據(jù)確鑿。不過半個月，月華宮里參高倫的奏本堆得一人多高。

祥云宮里，宋臨拖著病體，批改奏章。

小蕊知道事態(tài)已經(jīng)萬分緊急。第一次給宋臨跪下了：“如今我也不瞞你，高家是我的恩家。我自幼被高家收養(yǎng)長大。高相國或許做過些不得體的事，但念在其對先帝忠心耿耿、為國多年的份上，饒其子孫性命。”

宋臨道：“你總算是想告訴我你的身世了？起來說。”

小蕊站起身：“我不告訴你，自是不想回憶過往之事，更是過往之事已經(jīng)和我再無關系。”

“既然再無關系。那你又何必和他們求情？”

“我從小就被父母拋棄，被高府所養(yǎng)。若不是他們，又何來有我？這是不能否認的。高府到了此等危機之時，都無動于衷，那我就不配為人了。”

宋臨嘆了口氣：“說是高府收養(yǎng)的，不如說你是被高倫收養(yǎng)的更準確，是嗎？”

小蕊頓時啞口。

“以前我就聽說，這高倫行走四方，還帶著個女徒兒。我猜，就是你了。他長得確實一表人才，你就是為他想不開的吧？你覺得我不如他，那我還能饒過他嗎？你求這個情，我倒更想置他于死地了。”

“能的。”

“為什么？”

“因為這樣，我才能放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