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1號凌晨1點半，福市榕江分局刑警大隊大隊長肖勇，被一陣急躁震耳的電話鈴聲吵醒。他已經連續幾天都在刑警大隊辦公室里睡的，一同被吵醒的還有王曉帥和高陽。

案件沒有進展，全局上下都很著急。除了那塊衣服一角的布料，那幾滴男人的血跡，還有一張模糊的疑似男扮女裝的照片外，幾乎沒有什么有利于破案的線索。目前只能到綬溪公園附近以及棚戶區里面，逐一入戶調查了解，再看看每家每戶有沒有什么可疑男子或者女子，采集好血樣，回去做DNA比對。

可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尤其是棚戶區，那里面人員太過復雜，臨時搬進來的，突然搬走的人，幾乎每天都有。甚至很多房主，為了每個月多給50元房租，就可以不登記租戶的身份信息……

更重要的是，棚戶區里面常年住著很多失足婦女，每天在她們那里逗留的外界流動人員就更多了。

這次響起的是王曉帥的工作電話，肖勇的心咕咚咕咚的劇烈跳動。來電的電話號碼，這幾天大家都已經背熟了，就是分別只聯系過黃藝琳一次的兩個電話號碼中的一個，也是那天報火警的電話號碼。

電話里傳來翻譯器發出的聲音“雅竹居5樓506房間，有個女人被害了。你們到的時候不要走正門，繞到樓背后，那里有一個外部樓梯。直上4樓、5樓后，那兩層門中間的墻是假的，開關按鈕都在門框里面。多帶人，有毒販。”

此時，肖勇他們已經不止震驚于又一個女人被殺害，電話里的最后一句話更是讓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高陽盡管是剛來隊里不久，也聽說了肖勇的父親，是當年為了抓捕毒販犧牲的。他趕緊聯系局里緝毒大隊的大隊長陳志，讓他組織一撥警員參加抓捕行動。隨后又聯系了特警。

王曉帥急忙穿好衣服，邊系扣子邊回撥電話，那個報警電話再次關機了……

多輛警車悄無聲息的停在了馬路對面，旅店前門附近也安排了警力等待配合。特警在前，悄聲從室外樓梯上了4樓和5樓……

這次抓捕非常順利。收繳賭資高達兩千余萬，抓獲毒販5名，其他違法人員數十名。

肖勇更關注的是506房間的那起命案。

被害女人依舊全身赤裸。這次她沒有躺在床上，而是躺在衛生間的半圓帶按摩大浴缸里。大浴缸旁的馬桶蓋上，擺放著被切割下來的男性的生殖器和女人的卵巢、子宮。

董法醫讓助手把它們裝進冰盒里，帶回法醫室驗一下，具體屬于誰的。但此時，董法醫

的心里已經有了初步猜測，它們應該是屬于棚戶區里第二起案件的兩名被害人的。

經過董法醫初步查驗，浴缸就是第一現場，被害女人同樣是在沒有防范的情況下，被人從脖頸處注入麻醉劑。

等被害人失去意識后，兇手將其直接抱入浴缸，進行“手術”。

前兩起案件的三名被害人，其中男性被害人被完整切走生殖器，傷口沒有縫合。兩名女性被害人被切走卵巢和子宮后，對切口都進行了縫合。但三名被害人都沒有被放血，也沒有除“手術”外的其他損害性傷痕。

而這起案件與前兩起不同的是，擺在肖勇和董法醫眼前的這名女性被害人，不只是進行了卵巢和子宮切割“手術”，“手術”開口沒有縫合，還被放干了血，并且臉部和身體各部位都有明顯的劃傷。這種劃傷并不致命，所劃方向力度也不規律，能感覺到兇手有些“隨意”的左右揮動手術刀劃傷被害人的身體皮膚，這樣的動作帶有一定的侮辱性。

肖勇自言自語道“感覺兇手與這起案件中的被害人不僅認識，而且帶有某種仇恨。”

“曉帥，你快看看被害人的包在不在，有沒有身份證？”肖勇突然覺得眼前的這起案件可以幫助大家快速找到案件真兇。

王曉帥在衣柜里面找到了被害人的包“師父，包在，錢在……啊，身份證也在。”

肖勇聽到身份證在，稍稍有些疑惑，如果兇手跟被害人真的認識，會留下被害人身份證么？但是又想，可能是旅店前臺已經登記好被害人的身份信息了，所以嫌疑人也沒有必要取走被害人身份證，拿到外面丟棄時，還容易被人看到。

有了身份證總比沒有好。肖勇拿過被害人身份證看了一下“趙樂樂，年齡……年齡28歲……松江省松江市人。曉帥，你趕緊查一下被害人最近的行跡。高陽，你去查一下旅店監控，看看誰跟被害人一起來店里的。”

所查信息很快反饋給了肖勇。被害人是昨天，也就是4月20號中午由松江市乘坐飛機，中途在上海轉機后，當天下午5點左右到的福市機場。

看機場監控發現，是一名男子打出租車接走了趙樂樂。而旅店的前臺那里竟然沒有兩個人登記入住的任何信息……

這時肖勇接到刑警大隊的一名警員電話，剛剛被帶走的旅店前臺，為了立功，主動提出要檢舉揭發該店老板。

肖勇馬上趕回了隊里。

眼前的這名旅店前臺長得很文靜，沒有化妝，但是臉上的皮膚白凈透亮，年齡應該不超過20歲，很清純的一個小姑娘。

肖勇給她到了杯牛奶“喝吧，喝完再慢慢說。”

旅店前臺女孩點點頭“謝謝。我想先問一個問題，警察叔叔。我想問一下，如果我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訴您，會不會就不被抓起來了？”

肖勇笑了笑說“你要先把你知道的事情和做過的事情都告訴我們。被不被抓，要根據你所犯法律的輕重決定。但是只要你全部如實告訴了我們，這都算是坦白從寬。但是如果你有所隱瞞，我們過后也會調查清楚，到那時，你就沒有了坦白從寬的機會了。”

女孩點點頭“那我還是都說了吧。我知道他們做的不是好事情，但是那里給的工資太高了，我舍不得這份工作。而且……我知道他們很多事，他們短期內也不會讓我離開，所以我才一直在那里上班的。”

肖勇聽女孩表述問題還是比較清晰的，心里很肯定，他可以在女孩這里獲得非常重要的線索。

女孩接下來的講述，還是令肖勇吃了一驚。

原來，這家旅店，一樓是為了掩人耳目，設計成很小很普通的門店前臺。二樓是這家旅店的餐廳和廚房。三樓是普通旅店房間，用來入住正常的客人。而酒店的四樓和五樓，則裝修豪華旅店里還常年住著十名專為這些客人服務消遣的女人。這些女人定期會換人，她們都是蒙著眼睛來，蒙著眼睛送走，在店期間，是不能外出的。而且賓館四樓、五樓的所有窗戶用的都是那種只透光卻看不到外面的半透明玻璃，窗戶也都被固定好，打不開……

不僅如此，有些重要客人不想被其他人碰巧在走廊里遇到而被看到臉。老板就想了能讓重要的客人更隱蔽的進入旅店房間的辦法。他讓服務員從二樓餐廳推著餐車乘坐電梯到達四樓或者五樓，之后打開那堵“門墻”，到“門墻”外的小房間里換成特殊定制的餐車。那時重要客人已經等在小房間里了，服務員會把酒菜重新擺在定制的餐車上，定制餐車也是上下兩層，重要客人則藏在餐車下層。原本普通的餐車下層最多也就能承重30公斤，而特制餐車的下層，可以輕輕松松躺下一名成年男子。

還有就是，警察在賓館前臺查看到的監控錄像，都是做假的。那個監控錄像每天記錄的其實是店主別處的房子，那個房子內部裝修的和這里完全一樣，就是為了用來蒙蔽警察用的。

聽到這些，肖勇暗自思索“人為了達到自己陰暗的利益目的，可以狡猾至此。”

肖勇問前臺女孩“那真的監控錄像，你知道在哪么？”

女孩說“在旅店二樓的廚房里。那里有個暗門，外面看，以為是一個清掃間，門口堆了很多清掃用具。不過你們要快，那個監控錄像是店主悄悄存的，他的客人都是VIP客戶，不可能讓店主留那些東西的。在開店初期，店主會存很多錄像，他覺得手里有了那些客人的材料，心里比較穩妥。時間長了，客戶穩定了，店主又覺得那些錄像反而成了自己的犯罪證據。所以他把監控錄像的存儲時間設定為自動三天刪除。”

肖勇馬上安排王曉帥去旅店二樓那個清掃間查找，果然那里有幾臺電腦，還在認真的記錄著旅店內的情況。

肖勇又問女孩“那酒店那些VIP客戶資料，你知道在哪么？”

女孩有些為難“每個VIP客人都有四位密碼，只要客人說出屬于他的那四位密碼，我查一下，密碼是對的，就可以安排房間了。所以我手上沒有VIP客戶的資料。那些資料應該只在我們老板手里。”

肖勇點點頭“好的，謝謝你。另外……你是怎么知道這么詳細的？”

確實，按理說，這樣年輕的女孩，還只是酒店前臺，是不可能知道老板那么多機密的。

女孩竟然落下淚來“警察叔叔，我爸爸原來是這家店老板的手下。。我爸爸很擔心是警察釣魚或者被同行黑吃黑。臨走前，他把老板所有的事情都告訴給了我，并且囑咐我要多加小心。果然，我爸爸再沒有回來。我也不敢問任何人，但是心里猜測，我爸爸肯定是被害了。”

肖勇安慰了女孩幾句，就叫人把女孩帶了出去。

肖勇把自己剛剛掌握到的情況，馬上反饋給了緝毒大隊大隊長陳志，讓他那邊突審旅店老板，抓緊找到旅店VIP客戶資料。

這時王曉帥把記錄旅店真實情況的電腦帶了回來。他一進刑警大隊辦公室就喊“師父，這家旅店的老板太狡猾了，他們對內部逃生樓梯也做了手腳。每一層都加了門。門上竟然是指紋鎖，我猜只能是老板能打開。”

肖勇沒接王曉帥的話。他緊急安排了兩名警員，查看監控錄像，時間從4月20號下午三點半開始……他急于得到和趙樂樂最后接觸的男人清晰的正面影像。

安排好隊里的事后，肖勇招手對王曉帥說“曉帥，你跟我回旅店。”

這一次，肖勇和王曉帥又帶了兩名技術員，他們的目的地是旅店“門墻”外的小房間。肖勇聽到前臺女孩的講述時，就有一種預感。這次嫌疑人很可能是藏在定制餐車里，進入房間的。

技術員對每一臺定制餐車都做了細致勘驗。

突然，一名技術員發現一輛餐車的下層不銹鋼鋼板處，留有一些刮蹭血跡。趕緊取了血樣，送回技術室檢測比對。

4月21號早晨不到5點，蔣善生突然從睡夢中醒來，發現王響已經不在房間里了。他猜測王響可能是去外面買早餐了，就打電話過去，打算告訴王響一聲，他想喝扁食湯。可是王響的電話卻關機了。沒辦法，蔣善生只好換上衣服，決定自己出去吃早餐。

蔣善生剛剛走出小區大門，看到兩名警察站在小區外的公告欄那里，手上拿著幾張紙正要往上貼。

蔣善生好奇就朝著公告欄走了過去。

手上舉著尋人公告的小警察回頭望了一眼蔣善生，又看了一眼公告上的照片，緊接著又回頭看了一眼蔣善生，愣在了那里。而他旁邊的另外一名警察明顯反應更快一些，立馬沖到蔣善生身后，把他胳膊一扭，蔣善生的臉就被按到了公告欄板上。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讓蔣善生非常慌亂，他掙扎著想掙脫，可是卻聽到身后的警察大喊“不許動，我是警察！”

蔣善生立馬不動了，他知道這個時候不能說什么，更不能動，必須服從警察，才能留有好印象。

蔣善生喘著粗氣，聲音有些微弱“好的，好的，我不動……”

把蔣善生帶回刑警大隊的是兩名民警，他們對自己這次的“抓捕行動”非常滿意。向肖勇表示，如果有機會希望能夠進入刑警大隊工作，做一名光榮的刑警。

王曉帥和高陽連哄帶騙的把那兩位民警同志送走，轉身笑嘻嘻的說“我們是師父的關門弟子，師父再不收徒弟了。”

而肖勇沒有閑心和他們開玩笑。他要自己審蔣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