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氣騰騰的紅油鍋里，無數的花椒與辣椒隨熱浪翻滾，蒸騰出了火辣辣的濃郁香氣。

路哲將豆腐皮、金針菇倒進去了半盤，又夾了幾片薄切肥牛和毛肚，放進鍋里。

肥牛片和毛肚都很需要火候，煮得過了口感會損失很大，所以他特意拿上漏勺，將它們搭在漏勺上，確保滾熱的紅油湯浸沒，又不會飄散得找不見。

間隙時，他瞥了一眼桌對面的唐綺。

少女目不轉睛地盯著紅油鍋，右手里的筷子捏得很緊，甚至指關節都有點發白。

路哲隨口問道：“微辣，應該沒問題吧？”

“應該沒問題……”唐綺咽了口唾沫，“我在花城吃火鍋的時候，也是點的微辣。”

花城的‘微辣’和蓉都的‘微辣’，恐怕并不能完全劃等號——不過這話路哲并沒有說出口，因為看著面前少女這幅逞強的模樣，他實在有點期待接下來的場面了。

“那好，來嘗嘗吧！”路哲撈起肥牛片和毛肚，分了一半，送到了唐大小姐的油碟里面。剩下的一半，放到自己的油碟里。

唐綺夾起一片肥牛，動了動小鼻子嗅了一下，猶豫了不到兩秒，直接塞進了嘴里。

路哲也在吃，只是一邊吃，一邊饒有興致地盯著她。

麻辣鮮香的肉片進了口之后，唐綺那雙本就又大又圓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緊接著，少女的小臉迅速變色，仿佛青蘋果一瞬間熟透，成了鮮艷的紅蘋果。

她張開小嘴深吸一口氣，沒有拿筷子的左手在嘴巴跟前扇個不停。

見狀，路哲也有點不放心了：“你沒事吧？”

唐綺使勁搖了搖頭：“沒事，好吃！”

路哲表示懷疑：“這個辣度，真的能接受嗎？”

“沒問題！”

說完，唐綺又夾了一片毛肚，“嗷嗚”一口塞進去。只見她的嘴巴嚼個不停，而小鼻子一抽一抽的，使勁呼吸。

路哲吃了兩口，看她這副樣子，忍不住說道：“要是不能吃，千萬別逞強啊！”

唐綺吃完這一口，手中的筷子不停，一邊往嘴里塞：“我能吃！就是……給我弄點涼茶，我還能吃！”

既然大小姐如此堅決，路哲還能說什么呢？

他只能找服務員點了兩罐冰鎮涼茶，打開，插上吸管，放在大小姐面前。然后，他也開動起來。

而唐綺喝了一大口涼茶之后，也繼續吃……

蓉都火鍋店里的微辣紅鍋，對于路哲來說實在是司空見慣的了。跟他以前吃的火鍋相比，這一家也就是稍微貴點，食材口感更好一點，其他的差別不大。

但對于唐綺而言，這里的火鍋跟她從小嘗過的區別就不小了。一方面，是香味更濃郁，讓人欲罷不能；但另一方面，辣度也更上了不止一個臺階，讓她就算欲罷不能也不得不停下來。

在吃掉了幾片肥牛、毛肚、豆腐皮和青筍片之后，唐綺終于承受不住嘴巴里火辣辣的感覺。而且拿起涼茶飲料一看，就發現罐里已經空了。

她把空罐子拍在桌上，忍不住長出一口氣，甚至忍不住飆起了粵語：“點解咁辣啊！”

路哲一臉問號：“你說什么？”

唐綺：“為什么可以這么辣呀！”

路哲眨了眨眼睛：“所以我說要清湯鍋啊。你知道在蓉都，一個火鍋店位于好評榜前列意味著什么嗎？沒別的，就是味道夠勁。”

唐綺：“……”

路哲又夾了一筷子金針菇。

唐綺有些不甘心地問：“那你為什么這么能吃辣？你不是蓉都本地人吧？”

路哲咀嚼了幾下，不慌不忙地咽下去，淡然答道：“我在這上了四年大學，早就練出來了啊。而且我小時候在西北，那地方也是能吃辣的，至少，比花城能吃辣。”

唐綺低垂下小臉，忍不住長嘆了一口氣。

安靜半晌之后，她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看著舉筷不停的路哲，小聲問道：“我還想吃怎么辦？”

路哲扭頭沖著服務員喊：“這桌拿一碗清水過來可以么！”

經驗豐富的服務員看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很快，一碗清水送到了少女的面前。

路哲：“你要是實在受不了，就在水里涮一涮再吃吧。”

唐綺：“那，是不是就沒那么好吃了？”

路哲聳了聳肩：“至少能讓你吃得下去。”

唐綺夾了一片肉，在裝著清水的碗里涮了一下，再放到油碟里待幾秒，然后再吃……

“這下就可以了！”她松了口氣。

————

過了半個多小時，這一頓火鍋吃完了。

路哲感到很滿意，而唐綺……就不太好說了。

“好吃！”結完賬往外走的時候，少女如此表示。

路哲看著她的小臉，眼神里有些猶豫。

唐綺盯著他，指著自己問道：“我有什么奇怪的嗎？你怎么那樣看我？”

路哲想了想，終究還是提醒道：“你的嘴巴，有點……異樣。”

唐綺拿出手機當鏡子，看了一下。不看還沒感覺，就這么一看，倒是把她嚇了一跳。

“哇！我的嘴怎么腫這么大！”

路哲忍不住笑了一下，當然，并沒有笑出聲。

唐綺察覺到了什么，惡狠狠地瞪著他，說：“不許笑我！”

路哲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你放心，做助理呢我是專業的，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都不會笑的。”

唐綺又盯著手機屏幕倒映出的自己的嘴唇，感覺頗有些哭笑不得。她稍稍張開嘴，做了個露齒笑的表情，試圖拉平嘴唇的腫脹——但這怎么可能生效呢？

倒是路哲注意到了一個細節。

“唐綺，你的牙齒……你那是小虎牙嗎？”

少女白了他一眼：“對啊，有問題嗎？”

路哲撓了撓后腦勺：“沒問題啊，我就覺得……小虎牙還挺可愛的，就是之前一直沒注意到。”

這話，稍稍有點出乎唐綺的意料。她轉過頭盯著他，愣了好一會。

路哲：“怎么了？”

唐綺：“認識這么多天了，你才發現虎牙啊？”

路哲：“這么小的細節也不太容易發現……”

唐綺捂著發腫的小嘴巴，甕聲甕氣地說：“那你以后離我近一點，就可以看得更清楚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