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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匪司令部之夜

只要計謀巧,

老虎頭上能拔毛。

——民諺

1

那幾天,司令部后面的古寺里,可熱鬧極了。在東殿里、西殿里用木柵欄隔為一間間的囚籠里,原來的政治犯和其他犯人,加上新抓來的老師和學生,一會兒叫喊,一會兒歌唱,一會兒給看守他們的士兵廣播演說,一會兒又在里面開會;他們輪班休息,輪班鬧,日夜不停。后來還在張健等三個公開的共產黨員的領導下,全體展開了要求釋放愛國師生的絕食斗爭;送去的飯食通通連碗筷從棚欄里摔了出來,有的一直摔到院子里古松的粗大樹干上,瓷碗發出威嚇的響聲,紛紛碎裂,嚇得樹上的群鳥驚慌地亂飛。

那幾天,黃委員和時參謀,都親自去進行過吃飯的動員;但這些假惺惺的勸告都只換到了正義的斥罵,就像他們在審訊中所遇到的一樣。

2

絕食進行到第五天晚上,古寺里的喧鬧靜了下去,只剩下低低的愛國的歌聲仍然綿延不絕。那天,從早到晚秋雨連綿,蕭條的風雨襯托著低沉的歌聲,更顯得悲壯。有一個體弱的女學生昏迷了,司令部長官怕負死人的責任,連夜商議,決定把她交保釋放。已經夜里十點多了,被深深激怒了的宋占魁,還親自提審張健他們三人。

審訊以前,在大辦公室里,牛剛聽見時參謀對宋占魁說:

“這些人不知好歹,我看留著沒好處,倒成禍害了!”

“我看也是,”黃人杰在旁邊冷笑說,不滿意地望著宋占魁,“與其養虎貽患,還不如——算了!”

宋占魁明白他“算了”的意思,沉思地抽著雪茄,點點頭,沒有說話。

正式的審訊照例在樓上西頭的一個空空的大房間里進行。那里只放一條長桌和幾張椅子(專門給審訊者坐的),但日本人留下的和后來新添的各式各樣刑具倒是不少。牛剛從大辦公室出來,在過道里走過時,看見犯人們從大樓后面露天的混凝土階梯上被帶了上來。過道里的電燈照著,他看得很清楚:那一前一后押解犯人的兩個士兵都穿著帶帽兜的雨衣;三個犯人可渾身都淋濕了。頭一個犯人大概就是張健,身穿干部服,四十來歲模樣,凌亂的須發,消瘦的臉頰,深陷的眼窩,兩只眼睛卻是很尖利,一面走,一面打量著注意看他的牛剛。第二個是粗壯身材、灰白須發的老頭兒,穿著莊稼漢的衣服,估計就是賀家富。第三個是高條兒身材、瘦瘦面孔的獨臂青年,穿著破破爛爛的單軍衣,那一定就是丁少山。他們前兩個都戴手銬,張健的兩手還特別銬在背后;丁少山卻戴著粗重的腳鐐,鐵索在樓板上鋃鐺作響。三個人一齊被帶往西邊那間等候審訊的小房間里去了。

牛剛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坐在圈椅里,緊鎖著濃黑的雙眉,急切地思索起來。以前由小水和烏獨眼提供的辦法是現成的,現在機會來了,而且氣候的條件也很好,不過那樣干究竟是不是太冒險呢?一時,牛剛兩眼燒灼著,好像喝了烈性的酒一樣。

外面,雨是下大了。沉悶的雨聲,仿佛蓋住了這座大樓。那邊,審訊的時間不知道會有多長,如果這一次很快就結束,那么,再好的機會也馬上會失去了!

他霍地站起來,正要去找小水,小水就進來了,輕輕地掩上房門。他顯然也獲悉了一切,急急地走到牛剛身邊,興奮地、期待地瞧著他。

他倆低低地談了一刻鐘。牛剛竭力冷靜地考慮著,把小水他們原來那計劃的細節重新都審查過了,還根據目前氣候的條件,補充了一些新的辦法。從小水的眼睛里可以看出,他的決心很大、信心也很足。最后,牛剛又從頭考慮了一遍,覺得再沒有問題了,才輕輕拍一拍兄弟的肩膀,堅決而小聲地說道:

“行!就這樣,去吧!”

3

深夜,兩個士兵照著手電,押著三個犯人,從大樓后面的露天階梯上下來,冒著大雨往古寺走去。

顯然,張健是受刑了。兩個同志吃力地扶住他,他還是戴著“背銬”,垂著頭,十分艱難地走著。

一伙人走進紅墻的小門,黑洞洞的,不知怎么門燈早滅了。一個士兵用手電照看,發現門內崗亭里站崗的人不見了。正覺得有點兒奇怪,黑暗里突然跳出來兩個人,撲到這兩個士兵身上。他倆還沒來得及叫喊,脖子已經被人緊緊掐住,手電筒也掉到地上,熄滅了。

“張健同志,你們三個人等一等!”把士兵壓在地下的那小個兒黑影喘著氣,輕輕地喊叫。

正在驚愕中的犯人恍然大悟。三個人興奮極了,就站在一邊等候。

兩個士兵掙扎的聲音停止了。死尸和槍支很快被扛走,扔在假山洞的深處——那兒,另一位死者早已在等他們。可是誰想到,從假山洞的另一頭卻進來了人,在拐彎處突然出現,他手里的馬燈提了起來,歪著頭向前照看,這邊兩個人已經來不及躲藏了。

“不許作聲!”烏獨眼急得躥了過去,低聲地吆喝著,就要動手。

可是小水搶到前面攔住了他:“住手,別把老爺爺嚇著了!”

那體格高大、紅顏白發的管園老頭兒,卻并不害怕地望著他們,又望望地上的三具死尸,仿佛也并不奇怪他們為什么要殺人。

原來這古寺的后花園里,就住著這一個七十多歲的管園老人。今夜也真是太湊巧,他剛好起來在旁邊解手,奇怪地聽到假山洞里有聲音,就走過來瞧瞧。

“老爺爺,”小水懇切地叫道,“我們向你保證:我們絕不是做壞事。你千萬別暴露我們,我們也不傷害你!”

烏獨眼補充:

“我們饒了你,你可別昧良心!要不然的話……”

不料那精神矍鑠的老人家,指著烏獨眼斥責道:

“你,別來這一套!這世道我早看透了!誰好誰歹,難道心里沒個數兒?你走你的,誰也害不著你們!”他的聲音雖然是嚴厲的,卻同樣也是低聲的、爽直的。

小水深知這老頭的為人,趕忙拉了烏獨眼就跑。

一會兒,烏獨眼背著張健,小水拉著那兩個,急急地往回摸,過了紅墻的小門,就沿著墻根向東急走。遠遠望得見雨霧里面那高墻電網上閃耀著的一溜兒小小的紅燈和抱角樓上那暗淡的燈光,都依稀像浸在水里的光影一樣。后來,他們迅速向北,越過開闊地,進入了那座沙包堆成的小山下面的防空洞。在防空洞的中心,他們照亮手電,用準備好的工具砸開了手銬和腳鐐,并且把手銬、腳鐐埋了個不露痕跡。防空洞里所有腳印也全掃沒了,撒上干土。不幸張健又昏迷了,他們架著他一起來到防空洞的東北處——黑暗的車庫跟前,悄悄地上了吉普車,躲在車里把門關嚴。可是小吉普還沒開動,卻不料突然射來了兩道強烈的電光——宋司令他們坐的那輛臥車筆直地向他們駛來。

“糟了!”躲在吉普車里的人們想,趕忙更低地往下藏,唯恐從風擋玻璃內被發現了。

“開!”只聽見司機旁邊,年輕而有力的聲音低低地命令。

立刻,小吉普也亮了燈,迎面駛去,與黑色的臥車交錯駛過,小吉普就在雨中駛向大樓。

原來,送宋司令他們回家的那輛臥車已經歸來入庫了。辦公大樓很多房間的燈光早已熄滅,只有大辦公室、電報室、電話總機室和一些過道里的電燈還亮著。

大辦公室里,牛剛陪值夜班的常恩下棋。這盤棋可輸得好慘呀!下完棋,剛剛與常恩談了幾句閑話,就聽見吉普車的喇叭嗚嗚地叫,他看了看表,說:

“哎呀,我該走了。”就扔了煙頭,站起來。

不一會兒,吉普車就駛出了司令部的大門。

這時候,城門早關了。依照預定的計劃,他們從一個低矮的水城門洞的水底,把三位同志悄悄地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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