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著薛醒的回信,章楠向著大門走去,想著如果下周一就開始在圖書館打工,那么和瑪麗太太說過的時間也應該提前到明天了,還有不知道仲才先生收到信會是怎么樣的反應。
邊走邊想的章楠,沒走出多遠突然想起來,門房大爺還在等他,便折了回去。
在推開門后的章楠很抱歉的和門房大爺說:“大爺,不好意思啊,我差點忘了,都出了門才想起來。”
“沒事,沒事。”門房大爺笑瞇瞇的說道,“你中午要是沒地方吃飯,就和大爺一起吃吧。”
“不了,大爺,我吃過才來的,不餓。”章楠想著自己是吃過糕點才來的學校,也就拒絕了下來。
“那大爺就一邊做飯,一邊給你說,紙筆已經(jīng)在桌上準備好了。”門房大爺見章楠推辭,也就沒有多說,拿起菜刀對著一個小臂粗細的東西切了起來。
章楠看到那個小臂粗細的東西,先是驚訝,而后從記憶中了解到這玩意是蘿卜,便坐在桌邊,鋪好信紙,拿起筆,擺好架勢,靜候門房大爺開口。
“大爺,您說慢點。”
“哦、哦,哎,人上歲數(shù)了,你剛說了我就忘。”
。。。
“大爺,這些寫上不好吧。”
“你是讀書人,你看著寫吧,反正我說的意思你都明白。”
“大爺。。”
。。。
經(jīng)過一番陳述、整理和修改,章楠揉著酸楚的手腕,給門房大爺讀著信中內容。漸漸地,門房大爺鍋中的香味充斥了房屋,也闖進了章楠的鼻腔,成功的勾起了他的饞蟲。
在吃與不吃的不斷博弈中,章楠終于讀完了信,然后長出一口氣說:“大爺,給您寫這封信,可把我肚子里的庫存全消耗光了。”
門房大爺聽完章楠的話,憨厚的笑道“給你估著呢。”
從學校門房出來的章楠和門房大爺揮了揮手,便向著仲才先生的書店走去。
經(jīng)過上午和中午的觀察和摸索,作為一個曾經(jīng)的新聞工作者的章楠對自己身處的這個世界多少有了基本認知。
社會二元結構,正如上城區(qū)和下城區(qū)的天壤之別。
人與人之間并不平等,自己在上城區(qū)收獲的無數(shù)個白眼便是例證。
同時,章楠也觀察到了許多不能理解的事情。
比如,薛醒的未卜先知,章楠很清晰地記得自己在薛醒房門前并沒有大聲喘氣,但還是隔著門被聽到。
再比如,在門房大爺那里寫信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大爺在做飯用的蘿卜樣貌和自己那個時代大差不差,但是個頭足足大了幾倍。
還有,薛醒這個仲才先生口中的性格怪異之人對他有點過度熱情。
還有,薛醒房屋內的書籍,雖在暗處卻也似乎有星光點點。
思來想去,章楠最后還是放棄了對這些疑惑的繼續(xù)思考,畢竟自己才“穿越”一上午一中午,能了解到的,能觀察到的也沒多少。
章楠抬頭看了一眼天空,發(fā)現(xiàn)太陽高懸在自己的頭頂,便心想不回住處了,索性直接去仲才先生的書店,先把薛醒的信交給他,再聽聽他的建議。畢竟,這具身體的上一個主人,在日記中對這位書店老板稱贊有加,推崇備至。
仲才先生的書店離圖書館的距離不是很遠,在上城區(qū)一個商鋪、學校、居民區(qū)相對密集的區(qū)域,章楠想到這個不禁嘴角微微翹起,這不就是所謂的商圈嘛,看來這個時代的商業(yè)規(guī)律和自己所認知的也沒有多大出入。
為了對這個世界有更多的了解,章楠如同好奇寶寶一般,一路走一路看,以出來見世面的狀態(tài)到達了書店門前。仲才先生還像記憶中那樣,一本書、一斗煙、一杯水,安靜的窩在書店門內的藤椅讀著書,仿佛門外商圈的熙熙攘攘、人來人往都與他無關。
章楠輕聲走進書店,仲才先生頭也沒抬的繼續(xù)看著書。正在整理書柜的店員看到了他,輕聲向章楠打了個招呼,“章楠,今天來的這么早。”
章楠和這個店員都是學校的那些住不起宿舍的走讀生,章楠明年畢業(yè),這個叫鄒素生的店員是后年畢業(yè),他倆平時就是上午下午互相倒班。“嗯,上午去了趟圖書館,然后順路就過來了。”章楠回道。
聽到這倆人打招呼,仲才先生緩緩地抬起頭,深深的吸了一口煙斗,身子慢慢的伸展開來,似乎想把書中的內容一點一點的消化進體內,然后滿意的伸了個懶腰,喝了口水潤了潤,向章楠點了點頭。
“仲才先生,我來了。”章楠問候了一句。
這位被稱作仲才先生的男人,身材矮小,面容消瘦,甚至可以稱之為干枯,眼睛微瞇卻很有神采,但搭配他那八字胡的時候,總給人的感覺這人很滑頭,靠不住的感覺。但從章楠記憶中可以得知,和仲才先生相處過得人都說這位先生是標準的相不由心生。
“仲才先生,我正好有些事想提前走。”剛才還在整理書柜的鄒素生,現(xiàn)在已經(jīng)整理好行裝似乎準備下班了。
“去吧,章楠沒來你也可以提前走,有事說一聲就好。”仲才先生很隨和的同意了鄒素生的請求。
“那我先走了,仲才先生再見,章楠辛苦你了。”鄒素生征得仲才先生同意后,轉身向門外走去。
“在下班這件事上,這孩子可真積極。”仲才先生看著鄒素生遠去的背影,搖了搖頭,然后轉身向藤椅走去。
章楠嘴角動了動,似乎想說些什么,卻又停了下來,在上一世,他必定會對這種上班劃水摸摸魚,下班回家最積極的選手一頓冷嘲熱諷,但這次他選擇了沉默。
已經(jīng)坐在藤椅上的仲才先生,伸手招呼著章楠,“你上午去圖書館,見著薛醒了嗎?”
“見到了,也同意了,還托我給您帶了封信。”章楠聞言,恭敬地把薛醒的信拿了出來遞到仲才先生面前。
仲才先生聽聞,先是皺了皺眉頭,然后探頭向書店門外看了看,最后謹慎的伸手接下了這封信。這一連串動作讓章楠感覺到怪異,為什么看個信還得看看門外。
“薛醒,薛看山,這個老頑固,這么多年了終于舍得給我回信。”仲才先生拿著手中的信,口氣略有些激動,手也略略發(fā)抖。
仲才先生一番話,讓章楠略略揭開了心中的疑惑,同時這封信也打開了仲才先生的話匣子。“章楠,去把店門關了,掛上休業(yè),我給你講故事。”
看這樣子,仲才先生很有興致,章楠也就恭敬不如從命,去關了店門,掛了休息的標示,然后輕車熟路的去庫房拿了一壺酒和一些散裝下酒小食。在聽到仲才先生說要講故事,章楠想起來在他“穿越”之前的日子里,仲才先生總會在章楠上班的時間里,給他講些年輕時候的故事。
仲才先生拿起酒壺輕輕地嘬了一口,開始了他的故事。
年輕時候的仲才先生,也是一個快意江湖的少年,在年少輕狂的歲月里,做了很多頗有俠客風范的事情,雖然這些事情難免會和社會規(guī)則相悖,但他還是在一位長者的指引下結識了九個志同道合的朋友,一并立志要通過自己的力量改變這個世界。在一次行動中,他們發(fā)現(xiàn)了一些本不該知道的秘密,導致政府強制要求他們簽下封口協(xié)議,正因為這個封口協(xié)議導致有人背叛妥協(xié),有人鋃鐺入獄,有人遠走天涯,也有人選擇大隱于市,最終九人分道揚鑣。也正因為背叛妥協(xié),仲才先生與其他八人之間罕有往來,最多就是寄一封注定沒有回音的信。
聽到這里,章楠才知道,自己便是那個遞信的人,而仲才先生口中性格怪異的薛醒,也是那九人之一,也正是因為倆人關系的原因,薛醒才不會輕易給遞信人太好的臉色。
如今,薛醒的回信,從章楠手中交到了仲才先生的手中。
就這樣,仲才先生越喝越高興,章楠拿出了新聞工作者必備的傾聽技能,安靜的聽著仲才先生絮絮叨叨的講他當年的故事。絕大多數(shù)內容在章楠看來,異常離奇精彩,但仔細想想可以感受到不少的添油加醋,這也讓他想起了一個經(jīng)典的論斷:“男人,從會說話那一刻起就學會了吹牛。”想到這,章楠的嘴角不禁有了微微的笑意,在他看來仲才先生故事里面那些戰(zhàn)斗場面、那些奇幻內容、那些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怪異生物,大都來自于添油加醋罷了。
“沒、沒酒了,章、章楠,你去老劉家再去打點,記、記賬。”仲才先生搖了搖手里了酒壺,把最后幾滴倒進自己的嘴里,把酒壺遞給章楠。
“好的,仲才先生,您稍等。”章楠應了一句,接過酒壺。
“記、記得記賬,你那三瓜倆棗不夠我喝啊,嘿嘿嘿。”仲才先生笑著搖晃著頭,帶著醉意吐槽了章楠一句。
“呃,看來以前沒少給他買過酒,難怪沒什么余錢。”章楠內心嘀咕了一句,推開書店大門便走了出去。
在章楠走出一段距離之后,仲才先生依舊搖晃著腦袋,臉上卻沒有了剛才那幾縷醉意,向著門外開口說道,“老幾位,那孩子走遠了,你們該出來了,藏在角落暗中觀察多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