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過上午的突發事件和約法三章之后，章楠在看客視角的使用方面也有了一定的克制，從蕭七那里借來的墨鏡也就失去了作用。時間在不斷接待陸陸續續到來的讀者中流逝的很快，在謝絕了李平的邀請之后，章楠在餐廳吃過晚飯后選擇回到公寓。

已經下過決心以后上下班要坐公共交通的章楠，在門衛大爺那里拿到一份仲才先生寄給他的信后，選擇先去仲才先生的書店那里轉一圈，畢竟那里是他來到世界之后最先熟悉的地方，還有一個傾囊相授的導師。

來到書店門前，門前掛著一塊暫時閉店的招牌，窗戶都已經被木板釘死，想來是在那夜喝到幾分迷離之后率性離別的仲才先生，早就安排好的結果。這不禁讓章楠有些感嘆，看來仲才先生口中替因特納先生四處走走看看，是早已有之的想法，不過是沒有動力而已，現在自己手里這封信中的內容大概也是說說仲才先生這一路上的感悟吧，希望在表述上不要向因特納先生看齊。

想到這里，章楠準備找個安靜的地方，接著路燈的亮光讀一讀仲才先生的信，卻被一個熟悉的呼喚聲打斷了。

“嗨，章楠，你怎么在這？”

抬頭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原來是鄒素生，仲才先生書店里的另一個店員。章楠雖然對鄒素生“上班劃水摸摸魚，下班回家最積極”的行為不太感冒，但畢竟同事一場面上工作還是要做的，“嗨，小鄒，我正好路過，你怎么也在這。”

“自林殊一的書店關門之后，我在上城區一家俱樂部找了份實習侍者工作。”從言辭上來看，鄒素生似乎對仲才先生的不辭而別不大滿意，“比在書店舒服，還時間自由，工資也比林殊一給的多。你呢，最近學校也沒見你。”

“哦，我這學期學業已經完成了，只要實習就好了。”章楠沒想多說，簡單的回答了幾句，“我在市立圖書館找了個前臺實習的工作。”

“市立圖書館，就是那個光影教團和政廷合辦那個吧，聽俱樂部里的人好像說過，還說過那地方就是專門養上城區的閑人。”鄒素生對著章楠眨了眨眼，聲調微微有些提高，似乎是有意的在提醒，“咱們這出自下城區的人，可不能向那幫上城區的閑人看齊啊。我在的這個俱樂部，經常能碰到上城區的大人物，咱們要是服侍的好，指不定啥時候也就飛黃騰達了。章楠，你好好想想，要是有想法到學校找我，我幫你介紹。”

“好啊，等哪天我前臺待煩了就去找你，應該快了，這幾天已經有些頭疼了。”章楠還向著去看仲才先生的信，簡單應付了，“我先回了，累死了。”章楠捂著嘴打了個哈欠，然后起身便向著商圈的公共交通乘車點走去。

看著章楠慢慢的走進了乘車點，鄒素生臉上堆滿了疑惑的表情，章楠這家伙以前全是步行回家，啥時候這么豪氣，開始坐公共交通了啊。

相較于上城區的明快整潔，下城區是以硬朗的機械風格為主，這一點在路上行人的衣著上也體現的淋漓盡致，要么穿著工裝，要么衣服洗的有些發白，要么就有著強烈的混搭風，穿著瑪麗太太親手縫制素色衣物、挎著一個碎花布包的雪莉，已經算是這條街道上的亮眼風景了。

“三百張五馬克，爸爸夜班工作也一個月才四十多馬克”雪莉伸手摸了摸布包里的東西，感覺比一開始的時候少了大半，滿心歡喜的盤算著，“尹伊老師真的好大方啊，如果能連續發到布道的前一天，我能得到三十五馬克。把這三十五馬克都拿給媽媽，或許爸爸媽媽就不會因為錢不夠在爭吵了吧。”

“也許明天可以多找尹老師多要點傳單，讓他多付我點報酬，或許能給媽媽買個新手套，再給爸爸和弟弟買點好吃的，要是每天都能多發點指不定還能買點布料讓媽媽給我做件新衣服。”簡單合計了一下，雪莉信心滿懷的揣起布包繼續發起了傳單，“加油，雪莉，為了媽媽的新手套，為了爸爸和弟弟的好吃的，為了自己的新衣服，加油！”

拿定主意的雪莉，看了一眼天色，太陽雖然已經偏西，但是還沒有落山，想了想便起身向著記憶中人多的區域走去。

雖然天氣已經是深秋，但安海清晨的陽光依然是那么的刺眼。章楠緩緩的睜開眼睛，茫然的看著眼前的環境，一切都很陌生，唯有腦袋里、身體上的刺痛在提醒著他，昨天一定發生了件不同尋常的事情。

“你醒啦，我去叫小雯姐。”一個梳著羊角辮的小姑娘看見章楠睜開了眼睛，一溜煙的跑出了房間，在樓道里吆喝著，“小雯姐，小雯姐，昨天打倒狼豹兄弟的那個年輕人醒了。”

“狼豹兄弟？”

剛睡醒的章楠，本來就有些發懵，再加上四肢軀干仍在不斷傳來的疼痛，經過很努力的回憶之后，除了一些零星的片段，剩下的只有無盡的空虛，然后眼前一黑，身體直挺挺的摔在了床上。

過了不大一陣，梳著羊角辮的小姑娘牽著一個青年女子走進了房間，嘴里還不斷念叨著，“小雯姐、小雯姐，那家伙眼睛還是幽藍色的，很好看。”

“幽藍色？”小雯姐的聲音明顯的提高了一個八度，但當推門進去之后，看到昏倒在床上的章楠，嘆了口氣，“安可，讓球兒看好這人，你去看看昨晚一并帶回來的那個小姑娘，如果醒了就讓家屬帶回去吧。畢竟非凡者的事情普通人還是少接觸為好，知道怎么處理吧。”

“知道，知道，李叔在出門前就已經修正過那個姑娘的記憶了。”安可嘟著嘴，水汪汪的眼睛看著小雯姐，然后呲著牙抱著她的胳膊一邊搖一邊說，“小雯姐，那個小姑娘你讓盧瑟和伍茲他們去處理吧，我還想看看這人的眼睛，好不好，好不好嘛。”

被搖著胳膊的小雯姐，看著安可故意賣萌的模樣，沒好氣的說道，“眼前這人是念力耗盡，還得躺一段時間。那個小姑娘估計快醒了，你讓那兩個蠢蛋去準得嚇壞人家小姑娘，而且球兒在這邊有啥動靜還不是你第一個知道。”

“哦。”安可見自己賣萌無效，只能乖乖聽話，便從懷里抱出一只兔子，摸了摸耳朵，看著它的眼睛說，“球兒，你可要幫我看好這邊哦。”

小兔子眨了眨眼睛，然后乖巧的圍著安可蹦了一圈后，跳上了章楠床邊的柜子，一動不動的趴在柜頂，靜靜的看著他。

“對了，你去讓伍茲去市立圖書館跑一趟，這家伙應該是那的；還有去讓盧瑟打聽下瑪麗和蕭七這家人家，那個小姑娘應該是他們的女兒，順便通知領人。”小雯姐看著安可布置好了球兒的位置，又安排了些事情。

“知道了，知道了，小雯姐我還未成年，你好意思這樣把我當成童工使喚嗎。”

再次把章楠喚醒的是一碗尚有余溫的粥，不知是什么谷物熬制，還夾雜著切的十分細碎的綠葉和蘿卜丁，白黃相間，還有些綠色和紅色的點綴。谷物香，蔬菜香，幽幽飄進鼻腔，轉換成味道溜進他的大腦，喚醒了嗅覺，叫醒了味覺，也讓章楠開始清醒了起來。

一直秉持著干飯人干飯魂的章楠，在用看客視角環顧屋內一周之后，看到了很多人的痕跡，看到了非凡者留下的光芒，也看到了粥里只是單純的各類食材，便放心大膽的端起粥來慢慢吸溜了起來。

咸鮮開胃，一碗粥下肚，章楠感覺自己似乎活了過來，然后便開始思考從昨晚到現在到底發生了什么。

對公共交通路線并不熟悉的章楠，由于自己對上下城區路線認知的不完整，沒有在應該下車的地方下車，而是在一個酒吧聚集的區域下了車。

看著路邊燈紅酒綠的環境，看著從酒吧里進進出出的人群，章楠自己還感嘆了一句，不管是什么世界，什么時代，燈紅酒綠總是能讓人緩解壓力、排解苦悶啊。

看著幾個不省人事的醉漢被酒保抬著丟在路邊，看著一些衣著輕浮的女子不斷用動作挑逗著路人，看著幾個尚存意識的男子不斷用言語挑釁著對方，看著背著一箱酒瓶在向路人兜售的少女，章楠感嘆下城區民風淳樸的同時。想起了仲才先生說的，上城區的大人物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愿意。

此地不宜久留，在被幾個女子挑逗一番之后章楠準備離開這片是非之地，路過街邊的一個小巷的時候，他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女孩聲音，還有兩個猥瑣的男聲從巷內傳來。

“救命，救救我。”

“是瑪麗太太家的雪莉，她怎么會來這里。”章楠在巷口站定，向著里面望去。

“小姑娘，這地方你就是喊破嗓子都沒人來救你。”一個男聲聲調略尖，言語間全是貪婪，“我們狼豹兄弟看上的，沒人敢碰，嘿嘿嘿。”

“嘿嘿嘿，老二，這妞皮膚真白，嘖嘖嘖，是得好好享受享受。”另一個男聲聲音沙啞，但明顯中氣更足。

“你們辜負了這片街區。”一個中二的聲音和一個細瘦的身影在巷口出現，讓正要對雪莉動手動腳的二人停下了手里的動作，一臉不耐煩向著聲音來處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