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明天自己就要去圖書館實習，想到一個月以后仲才先生也要去南方，想到詭異夢境中的那一幕幕離別，章楠一番猶豫過后最后還是伸出了手，緩緩握住了仲才先生仍有些怪異的手。

“你的工資在藤椅上，自己去點點。”仲才先生看著章楠有些掙扎的表情，笑了笑以示理解。

章楠被仲才先生這一笑弄得有些尷尬，他轉身走出倉庫，到藤椅上拿到了那個寫有他名字的信封，然后抽出錢幣點了點。

15馬克，在章楠的記憶中，下城區一個壯年勞力，月薪是40馬克，他作為半工半讀的學生，這個月能在仲才先生這結到這么多已經超乎了他的想象，畢竟還有一周才正式發薪，以前每個月也不過10馬克。

“別多想，多出來的是你跑腿送信的工錢。”仲才先生話里有話，“沒有你，我可能這輩子都等不到薛醒薛看山那條老狗的回信。”

“那，仲才先生，晚上我請客還去那家店吃飯。”章楠拿著錢，心想多出來的受之有愧，本就是為了謀一條出路，誰知薛醒突然心花怒放，然后神使鬼差的回了信，不如換個說法請客吃飯花掉，權當仲才先生幫忙介紹工作的答謝。

“好。”仲才先生也沒有推辭，直接答應了下來，“章楠，收拾收拾，準備開店營業。”

“好嘞，老板~”章楠聽到仲才先生答應下來，聲音都俏皮了起來。

安海市上城區長途客運停靠點，從交通工具跳下一位金發男子，然后摘下墨鏡拿在手里，展開雙臂狠狠地升了個懶腰，吐槽道：“終于到了，長這么大，頭一回在這么狹小的車廂里顛簸一路。”在他還沒有徹底把困意驅散的時候，三個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男子便圍了上去。

三人中矮胖男子湊到金發男子身后低聲說道，“太子殿下，我等是安海市上城區商貿協會成員，在此恭候多時。想必您一路周折累了，我等已經安頓好休息之所，請隨小人來。”

“解眾恒沒來？”金發男子繼續伸展身體，頭也沒回的問道。

“解長官說，攝政王殿下說過不允許任何執政體系中人對您提供任何幫助，所以他不便出面，太子殿下到我市下榻之處就由我等負責，這是我等的榮幸。”矮胖男子的語氣中透露著些許諂媚，“還請殿下海涵。”

金發男子收回雙臂，整了整肩上的背包，頭也沒回的走開了，只留下一句，“告訴解眾恒，不要來打擾我，不然有他好果子吃。”

安海市上城區的城市景觀在周圍城市中也算的上一流，街上的行人也不少。金發男子走出去了一截，回頭看了看，發現那三名男子沒敢跟來，便把背包抱在懷里，坐在了路邊，盯著南來北往的行人，仿佛是沒進過城的鄉下孩子，與他真實身份形成鮮明對比。

“父皇曾說過，安海這座城市曾經有位與他志向相投、但想法不同的故人，最后還因為想法不同狠狠地打過一架。”金發男子一邊看著路上的行人，一邊想著他父親在他年少時沒少講過的事情。

在章楠的仔細打掃下，書店開始了營業。就像往常那樣，章楠在書架上整理著各種書籍，仲才先生窩在藤椅上看書，倆人也在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在聊天過程中，章楠了解到非凡者起源于一部分體質敏感的人，在一開始這些人總會誤認為是瘋子或者異端，后來人們慢慢發現體質敏感的人能夠與神明溝通，再后來人類在與神明接觸的過程中逐漸學習和摸索出一套完整的體系，最后這套完整的體系被分成了九個門類，每一類的非凡者都為被稱為門徒。就像仲才先生所在的災禍門徒，所掌控的力量是來自于災禍，而這些力量都會給使用者帶來一定的副作用，比如皮開肉綻、比如肌肉撕裂、再比如骨骼損壞，從而不同階段以不同的副作用來命名。仲才先生處在的階段就是在使用過災禍的力量之后，就會在身體部位出現骨骼損壞的副作用，因此被稱之為“裂骨”。

收拾完書架的章楠，信手從中抽了一本書，準備像仲才先生那樣窩在椅子里讀書。看著書本扉頁上赫然寫著“不可直視神”五個字，讓章楠想起了瑪麗太太家兒子，便與仲才先生說起那個孩子的情況。

仲才先生聽完章楠的講述，放下書本，輕撫自己的八字胡，沉吟了一陣說道，“能夠出現這種情況，多是由于兩個半神在對抗中引發的。因為被稱之為半神的非凡者，能通過自身實力展現道路神跡，然后那個孩子在半神展露神跡時，直接被強行剝奪人性。有種說法是非凡者一直是走在懸崖邊緣之上，因為神明在賦予能力的時候，也會侵蝕精神，讓非凡者慢慢失去人性，成為祂的奴仆。當半神展現神跡時，在一定范圍內的普通人會很自然的被神跡吸引，進而抬頭觀望，然后被侵蝕、被剝奪人性。”

聽完仲才先生的解釋，章楠便理解了那個教士口中“不可直視神”的真正內涵。

“這也就是不可直視神的原因，普通人在神明面前就如同祭壇上的祭品一般，但當非凡者達到一定層次后就可以直面神明，因為那個層次的非凡者已經有了比肩神明的潛質。”仲才先生繼續給章楠進行著解釋。

“嗯，那句話這本書上就有。”章楠揚了揚手里的書，“那有什么辦法能讓瑪麗太太的兒子恢復呢。”

“那是本關于光影教團的書，來自真神的傳承都會的闡述這些，你不是對這一套沒有興趣嗎，怎么今天開始讀了。”仲才先生瞇著眼，看了看章楠手上的書回道，“基本沒啥可能，除非那孩子有對道路的感知極為敏感，才有可能在覺醒之時找回自己被強行剝奪的人性，但這也只是存在于理論中的可能。”

“那覺醒呢？”章楠選擇回避仲才先生的問題，繼續追問。

“覺醒就是通過一定手段對道路進行感悟，然后體悟暗藏在境界之中門徒神性。以我為例，在體悟到毀滅之后新生的力量我才得以順利的覺醒。”仲才先生抱著對孜孜不倦的態度，對章楠這個好奇寶寶不厭其煩的解釋著，“在一千年前，有位先賢博采眾長之后，創建覺醒儀式福澤后人，讓后來者不再如無頭蒼蠅一般，也減低了覺醒過程中被外神腐蝕的風險。”

聽到這些，章楠不假思索的問道，“仲才先生，我可以試試嗎。”

問出這一句的章楠，明顯的感受到了自己的轉變，那天早上吃完糕點之后的為了生存，到通過觀察對這個世界有了些許了解，再到聽過仲才先生對非凡者的描述后不假思索的行為，他發現自己的心態已經從一開始的“或者”，變成了“來了”，到現在已經是“來都來了”的狀態。

“我不建議，剛才說過非凡者就是在懸崖邊上的行者，每一步都可能是最后一步，當你失足之后，要么被外神侵蝕成為異端，要么泯滅人性成為奴仆，其實做個普通人挺好。”仲才先生很果斷的拒絕了章楠。

在聽到仲才先生明確的答復之后，章楠也就沒有繼續問覺醒相關的問題，話題轉向了瑪麗太太兒子的事情。“仲才先生您說的和那個教士說的差不多，只不過瑪麗太太的兒子去年已經去覺醒過一次，沒有成功，教士說今年還有一次機會，或許能成功。”

“覺醒的機會只有一次，光影教團的教士作為真神的信徒不會不知道。據我所知光影教團的覺醒儀式也只是讓人看到道路的位置，真正的上路是意識上成為道路上的行人但身體沒有，這可是倆個概念。”不知何時，書店里面多了一位背著書包的金發男子，來這人身高、體型和樣貌，都算的上一等一的精挑細選，金發碧眼，鼻梁高挺，眼神中流露出自信的光芒，嘴角微微上翹似乎對自己剛才的答復很滿意，仿佛一點都沒有意識到自己隨意插入別人的對話是多么的無禮和冒犯。

“不好意思，先生，您需要找什么書。”在聽到聲音之后的章楠，突然意識到自己做為書店店員的失職，沉迷于和仲才先生的一問一答，沒有意識到有顧客到來。

“沒事，我隨便看看。”金發男子隨意回答道，“不過，我需要知道去下城區女校的路。”

望著墻上幾個龜殼的解紅衣，想起了昨天和林殊一那一戰，惋惜的神色印在了肥碩的臉上。最后一個龜甲的顏色已經趨于灰綠而且裂痕已經布滿了整塊甲面，解紅衣心疼的想，林殊一這個老東西，下手是真的狠，感覺就是在玩命，打碎了一塊龜甲，好在他也沒在自己手里討到多少好處。

“尊者，哈爾喬二世的父親又來鬧事了，這次說要他兒子的奇異物。”一個身著黑衣面帶鳥嘴面具的男子，進門一拜就說。

“虧他曾經還是個警察，怎么現在就忘記規矩了。”解紅衣聽完抱怨了一句，“告訴他，他兒子的奇異物被外神污濁，不能外傳必須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