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漾比宋菲菲和齊佳浩出來的早，出來靠著車窗又抽了根煙，在煙霧繚繞中想起了剛剛看到的那張照片，然后思緒就飛的有點遠了。她又想起了外公去世前講的那些話。

那幾個月的時間里，每次見到蘇松嵐他都是靠在雪白的病床上，病情一日日惡化，但他的神色卻永遠都是平靜的，他常常看著窗外，混濁的眸子里含著笑地用講故事的口吻講起一些事，季漾就坐在他身邊，削水果或者玩手機，但是同時也認真的聽著他說的話。

前二十年季漾都不太曾聽他說過什么過往，但在生命的盡頭，他似乎格外喜歡去回憶這些事。

他一遍又一遍地講安城，講江城，講連霧山，講莫爺爺，講他的友人，講蘇予和喬二，卻唯獨不在季漾面前講他自己和季漾。

季漾就安靜地聽，聽那些好像離自己很近又很遙遠的事情。

一支煙抽完，宋菲菲和齊佳浩才從陳列館中出來。

季漾背著設備下了車，后面就是去隔壁那個所謂的網紅打卡點拍攝了。

季漾順手將煙頭丟進了旁邊的垃圾桶，走到了兩個人面前。

宋菲菲眼圈有點紅，情緒看著也很低落。這會兒看到季漾沒事人一般還帶著一身煙味走過來，莫名就覺得心里堵得慌，有些厭惡。

季漾把她的表情變化都看在眼里，不過并不在意。

“過去嗎？”她沖廢墟那邊揚了揚下巴。

“嗯。”宋菲菲悶著聲應了一聲。

齊佳浩就牽著宋菲菲往那邊走，季漾依舊是悠悠地墜在他們身后。

季漾拍攝過程中是不太喜歡指導動作的，她大部分作品都是一種自然的抓拍。

只是這種純廢墟，走路都困難的地方想要給雙人合照抓拍出感覺還是有點困難的。

畢竟很難有什么自然的互動，宋菲菲和齊佳浩一看也不是經常拍照的，就只能迷茫的往前走。加上宋菲菲情緒低落，不太顧得上齊佳浩，因此兩個人看起來跟陌生人似的。

季漾跟在他們身側拍了兩張，但這樣的氛圍屬實單調，她還是開口提了句。

“能做點交流嗎？”

“怎么做？”齊佳浩奇怪地問道。

季漾嘆了口氣，揚了下下巴，示意齊佳浩看前面。

“前面不好走，背一下。”宋菲菲頓了頓，也沒反駁，齊佳浩就彎著腰把宋菲菲背起來了。

齊佳浩一個家里慣著的大少爺打小也是沒吃過苦的。雖然不至于背不動宋菲菲，但是在這種廢墟里走起來也是非常困難的。

季漾抓拍了兩張之后內心有些嘆氣。

在齊佳浩第二次險些摔倒之后宋菲菲臉色不好看了。

“讓我下去！”

這話明顯就帶了點火。

齊佳浩內心委屈但是又不敢多說什么。最終只把這事歸結到季漾的身上。

在這么一個難走的地方叫他背女朋友，肯定是存心的挑撥離間，哼。

齊佳浩越想越覺得自己想的絕對是對的，因此臉色也不好看了起來。

兩個人都黑著一張臉，交流就變得更少了。

季漾在旁邊看著這兩人頗有些無話可說。

這兩人今天穿的衣服都偏向于活潑明艷的那種，本來就和此處廢墟不搭，季漾本來是想拍攝廢墟中的新生的感覺，產生色彩和情緒的碰撞，但現下兩個人都僵著臉，跟季漾想要的狀態相去甚遠。

季漾沒說什么，默默換了個思路。

宋菲菲沒有久待這里的想法，這一片也屬實沒什么好玩的了，在這廢墟里走來走去的跟個傻子似的，她很快就感覺到了不耐煩，提出要離開。

季漾看了眼相機里的照片，她拍的是差不多了，沒什么異議。齊佳浩也沒有。

于是今天回酒店比他們計劃中要早很多。

季漾閑的沒事洗漱完就先用自己隨身帶著的電腦修今天的圖了。

傍晚的時候，她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接通那邊仍然沒有絲毫的聲音。

她意識到是那個隔一段時間給她打一個的神秘電話，反手就把掛斷了。

但這次她卻沒有急著換卡。

因為在掛斷電話的時候，她收到了這個號碼發過來的一條短信。

“為什么死的不是你？”

她的表情凝固在了臉上，許久才扯了下唇角，有些疲憊的靠在了椅子上，對著那句話看了很久，然后她把那個號碼拉進了黑名單。

從電話越打越頻繁，到現在已經開始發短信，她突然間就覺得好像有很多東西的發生是無論如何都阻止不了的。

換卡沒用，離開江城沒用，離開京城也沒用，怎么做都沒用。

工作的狀態在這一秒消散了個徹徹底底。

她披了件外套出了云盛，有些心煩。

在安城她其實也沒什么地方可以去，走著走著就有走到了“夜國”，她沒去“純色”，而是隨便找了家夜店進去了。

“洛神”，季漾看了眼店名，知名程度其實不亞于“純色”，只是作為“純色”的老板，季漾平日里當然沒什么閑情去逛“洛神”。

只是今天挺不想看見江昱的，她就逛進了“洛神”。

“純色”平日里出面的一般都是秦斐，知道季漾和“純色”有關系的基本都是京圈的人，同行里卻少有知道季漾的。

季漾進了“洛神”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她隨手指了杯酒，找了個角落的位置眸色淺淺的看著舞池那邊熱鬧的景象。

不知不覺一杯酒喝完，季漾才回過了神，發現剛剛走神酒是什么味道都沒嘗出來。

酒吧里氣氛熱烈，空氣有些悶。季漾坐在角落卻覺得有些涼意，拉了拉衣襟，她原是打算走了。一個男人卻坐在了她對面。

季漾抬了抬眸，若是平時她大概已經無視走人了，但今天不知怎么了，或許是感覺到無聊，不妨看看這人想干嘛。

“一個人？”對面那人穿一身名牌西裝，發型打理的一絲不茍，季漾卻只掃了一眼他的臉。

長得不錯。

她心里想。

顏狗季漾唇角勾起了一抹笑。

“是啊。”

“有機會請美麗的小姐喝一杯酒嗎？”他手中拿了兩杯酒，向季漾遞過去了一杯，笑的紳士。

季漾沒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