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白從玻璃房出來的時候，天色變得更晚了，從警局的窗口向外看，外面一片灰蒙蒙的，似乎還下起了雨。

她看了一眼對面的玻璃房，伏丁還在里面審視那位舞女。

溫白和琳達打了聲招呼，將檢測的信息上傳到警局信息檔案里，就急匆匆地走出去。

她不想再和伏丁相處一秒，這個人給她的感覺就像是黑暗里隱藏的狼一樣，黑暗，陰冷，潮濕，張開口粘噠噠的口水都要流出來。

溫白走出警局，外面果然下雨了。

她撐起電子傘，正打算給小D通訊，讓他開著牛奶車來接她回家。今天溫白沒有帶小D來警局，嫌他聒噪，讓他在家里好好清理一下衛生。

“今晚有空嗎？”忽然一個聲音傳來。

溫白側頭，看見了k。

天空中還飄著雨絲，往他身上飛。他穿了一件海軍風的薄風衣，衣領料峭地立著，看著更顯挺拔。

溫白頃刻就被他高高的身影籠罩住，兩人離得太近，面對面看上半秒，溫白迎上他的目光：“有事兒？”

k這種冷淡的人居然會主動找她，真是癩蛤蟆長毛，奇了怪！

溫白突然想起一個搞笑的歇后語，不自覺的露出笑。

“是有事情要擺脫你，我想...讓你給我做一個移情測試。”k看著她因為笑臉頰旁陷進去的梨渦。

“怎么？抓捕過好幾個仿生人的k先生，如今也懷疑自己的存在了嗎？”溫白激他，不知道為什么，每次和k見面，她都有一種沖動，想撕開這冷淡英俊的面孔，看看那面孔之下是否藏著一顆瘋狂的靈魂。

“我可以交換，我有你想知道的消息。例如，嘀嗒，嘀嗒的時鐘，它一直在響，不是嗎？”他微微翹起嘴角，模仿溫白的笑容。

溫白瞬間止住笑容，狠狠地盯著他，他今天的眼神沒有那么疏離，氣質回歸淡淡的清冽。

k怎么會知道這個消息？她沒有告訴任何一個人，哪怕是仿生人。

難道是小D？察覺到了什么？他們仿生人之間難道可以消息共享嗎？

不對，仿生人之間不可能信息共享，這是絕對違法的。

在那一瞬間，溫白推翻了所有可能性。

“你..好。”一個小小的怯懦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路。

是貝詩蕊。

“先留下我的聯系方式吧，晚上有空的時候，也許可以將真相告訴我。”溫白一點也不意外貝詩蕊會找她。

她相信這個女孩子，需要她的幫助。

但是現在，她沒心情，她更想了解k是怎么知道她體內時鐘的事情。

*

溫白跟在k屁股后面，k很高，步伐邁得大，兩人各撐著一把電子傘。

k依舊自顧地走到那輛黑色的飛行器車門前，打開駕駛座，在車內看著她在雨中疾步走來。

“你就不能紳士點幫我開個門嗎？”溫白怒氣沖沖地打開副駕駛的門，癟嘴瞪他。

“抱歉，我沒有這個習慣。”k淡淡地開口，待她摁下座位側邊的安全按鈕之后，緩緩地啟動飛行器。

“也許你應該多學學人類男士的一些禮節，這樣會討人喜歡些。”溫白側身，“真誠”地給他建議。她聲音軟軟，嘲弄的意味卻很明顯。

“多謝建議。”k神情依舊冷淡，一副敷衍她的樣子，讓她心里莫名的更加窩火。

她今晚像一個刺猬，將平時偽裝得很好的模樣撕碎，渾身是刺。

“那么親愛的k先生，請你告訴我，你為什么能知道時鐘的事情？”溫白雙手環繞雙臂。

“開車不宜討論，去我家吧。”k說。

“怎么？你看上去像是性冷淡的模樣，也會邀請女孩子去你家？”溫白繼續諷刺他。抓住他是仿生人這個事實，不停的用偏見以圖刺痛他的弱點。

k毫不在意，甚至還耐心的回答她的偏見。“仿生人也會有性，這個設定在舊版仿生人上就有顯現，只是他們沒有繁殖能力。”

他循循誘導，像老師在教一個無知的孩子。

“哦。多謝科普。你真是知識面廣大呢。”溫白冷漠地反諷。

*

k摁下72層電梯的摁鈕，電梯緩緩上升。

這是溫白第一次來到公寓上層，她一直很好奇，公寓上層，高等人類住的房子能有多豪華。

兩人走過一道長長的走廊，走廊墻壁是鋼鐵質的，看上去十分堅硬，墻壁上方是冷冷的白燈。

穿過走廊，前方就是k的公寓。

真是豪華，一層樓竟然就這么幾個公寓，在她那層，至少要有十幾個小型公寓擠在一起，空間最大化利用。

溫白酸酸的想。

可看到薄荷色綠的門上被各種顏料畫得亂七八糟時，溫白沉默了。

那張原本漂亮的門上寫著各種臟話，很多話溫白都不好意思在心里默念出口。

溫白有些同情的瞄了一眼k，又想起在車上對他的挖苦。

后者面不改色地打開門，“歡迎，需不需要喝點什么？”

“冰水就好。”溫白收起了刺，慢悠悠地在他房間里逛，打量著所謂高等人類住的地方。

黑色的地毯，灰色的床鋪，整個房間里沒有一個柔和的物品。果然和他人一樣冰冷且無趣。

“坐吧。”k坐在皮質沙發上，溫白坐在他對面。小型管家型機器端來兩杯冰水。

“溫小姐的鑒別能力很強。”k開口肯定。

溫白不受寵不受驚地笑，“不必搞人類那套虛偽的夸贊，你為什么需要我給你做鑒別？”

k頓了頓，濃眉下眼鏡深邃，鼻梁的峰度很完美，他思考了一會，復而開口：“我最近很疑惑，仿生人有沒有真正愛人的能力，我想以我自己來做實驗對象。”

“你瘋啦？先不說法律允不允許仿生人擁有這個能力，我之所以能鑒別就是因為他們不具備這個能力。”溫白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k抿了抿嘴，“法律不允許，制造商就不會制作嗎？這個可能性的概率是多少，有沒有漏網之魚。”

“OK OK，隨便你怎么想。首先，你得先解決我的問題，我才會幫你。”溫白擺擺手，不客氣地打斷她。

她胸口的時鐘不停的在倒數，她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消耗，好不容易有一絲線索，她絕對不會放過。

k眼眸深深，靜靜看她半秒。

“我聽到了。”他說。

“什么？”溫白似乎沒聽清。

“我聽到了，你體內時鐘計時的聲音。”

k再度開口。

即使那聲音小得可憐，但他還是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