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了……蒲牢,準備下去一趟,你興風作浪那么多年,欠下了不少血債,今日,就去斷了那些吧。不過記住,不可再造殺孽,安安靜靜看著,適時出手就行了。”仙界,真龍眼看兩族大戰就快結束了,而蒲牢塵緣未斷,就準備封住他的仙氣,送其下凡。
“是,父親。”蒲牢如今老實了許多,再也不敢胡鬧了。
真龍滿意地點點頭,隨即揮了揮手,蒲牢隱秘地化為一朵云彩懸于妖云之上,身后就是新升的朝陽。
天河上下熱鬧非凡,明亮如白晝。除了斷斷續續上山的百姓們,幾乎剩下的所有人都來了,天上還時不時有閃電出沒,擊散一小片妖云后,又有一片妖云補上缺口。
從昨晚開始,云集鎮就一直在送人過來,一直到現在還沒有斷。
沈清兒孤身一人,沒有后顧之憂,偶爾遇上妖王,在她手里也撐不過幾個回合,更別說妖族主力還在圍著天河。因此,她很輕松地就突破妖族的圍剿降臨于黃墨峰,同時也看到了一面盤旋于玄澈峰之上的灰色巨盾正在抵擋著天雷。
“清兒師妹!你終于回來了!見到涼若沒有?”瑯坷見沈清兒平安回來,終于松了一口氣,急忙問道。
沈清兒一驚:“涼若師姐沒回來么!”
瑯坷搖搖頭:“燃羽和勿釗去找她了,貌似源兮子跟她在一起,兩人同行的話,只要不來太多妖王就行。”
“那掌門可有空?”沈清兒急著把真相告訴他們。
瑯坷搖搖頭:“師父他正在接待湫國小皇帝,要我守在這里,不許任何人進。其他長老們都各自在殿中準備些什么,也不讓進。”
沈清兒聞言,頓時心急如焚。
“對了!你快回玄澈峰,七濂那家伙快壓不住雷劫了!整個玄澈峰的弟子都在為他護法!我的守元盾雖然能擋一段時間,但和你們玄澈峰功法相克,不能擋太久。”瑯坷忽然想起真正危險的人,趕緊催促道。
“多謝師兄!”沈清兒看了看黃墨殿大門,又看了看玄澈峰,還是選擇回去幫助七濂他們,畢竟她剛剛領教過天道的可怕,多多少少也能派上用場,何況現在可不是飛升的好時機。
謝過瑯坷后,她瞬間移動到殿外,廣場上果然有一絲溢出的真龍氣,弟子們不停輸送法力進入大殿內,已經有許多弟子暈倒了,其中就包括銜蟬。隨著天空中傳來若隱若現的雷聲,雷劫越來越近了。
沈清兒來不及多想,直接沖進殿內,她要賭一把,賭天道之力可以穩穩壓制七濂的雷劫。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來到七濂身后,然后一掌拍在他的頭上,天道之力轉移,瞬間鎖住了他的部分氣息,實力被隱藏了一部分,外面的雷劫也瞬間散去。
瑯坷見狀,也終于松了一口氣,收回了守元盾。
夏璃渾身虛脫地癱軟在地上,沈清兒趕緊扶住了她。
“師姐,沒事了。”
夏璃半睜著雙眼,偏過頭看了一眼安然無恙的七濂,這才放心地昏了過去。
廣場上,感受到壓力的消失,玄澈峰弟子們也脫力昏倒,偌大一個玄澈峰,只剩沈清兒一個清醒人。
“安心休息吧,有我。”沈清兒緩緩放下夏璃,隨即走出殿外,伸手將銜蟬變回小貓,抱在懷里,然后一躍而起,輕飄飄地落在屋頂,鎮定自若地坐在黑蓮上閉目養神。
黃墨殿中,小皇帝看完了一本古籍,終于開口問道:“請問掌門,這是何意?”
掌門緩緩開口道:”為了讓陛下靜下心來,別無他意。陛下心中迷茫,看看書,靜一靜,最合適不過。看了這么久,喝杯茶吧,三杯就夠了。”
掌門一揮袖袍,一個樸實無華的茶壺和茶杯擺在小皇帝面前。
小皇帝知道,考驗來了。
他不卑不亢地倒了第一杯茶,緩緩喝下。
“請。”掌門并不急著要他說出這杯茶味道如何。
小皇帝見狀,也就連續喝下了兩杯。
如此,掌門這才問道:“三杯茶,味道如何?”
小皇帝不卑不亢地回答道:“第一杯是尋常百姓喝的綠葉粗茶,第二杯朕喝不出來,只覺得這杯茶似乎包羅萬象,第一口下去,各種茶葉的味道層次分明,第二口平淡如水,第三口的味道就像是第一口反過來;第三杯朕就喝得多了,是只有皇家才能喝的天子茶。”
掌門滿意地點點頭。
“三杯茶其實就是陛下心中三種存在的份量,代表陛下心中的真實想法。”掌門解釋道,“第一杯是綠茶,說明在陛下心中,百姓是放在第一位的;第二杯層次分明,包羅萬象,象征江山社稷,第二口平淡如水,代表江山穩固之時,第三口與第一口反過來,說明陛下心里早就看破了天下分分合合的本質;第三口是天子茶,代表著一國之君,也就是陛下。
陛下,你其實并不迷茫,相反,你早就是個看得很通透的人了,只是你沒有發現,又恰好碰上妖族來襲,百姓受難,城破棄國,讓你開始懷疑自己罷了。”
言盡于此,小皇帝豁然開朗。
“多謝掌門解惑。”
掌門滿意地笑了笑,隨即將目光放到殿外,心想道:“差不多了……”
涼若他們差不多匯合了,云集鎮差不多可以放手一搏了,最后的決戰差不多要來了。
涼若率先發現燃羽的位置,用蒼絨給他打了個信號之后繼續前進。沒辦法,他鬧出來的動靜太大了,所過之處必有一片小妖被燒得灰都不剩,很難讓人不注意到他。
“真掃興……”與之完全相反的是,上官小鈴方圓百里范圍內沒有一只妖怪敢靠近,也順帶庇護了一下范圍內的凡人。
“仙子……請問還需要什么?小的立馬去準備……”一家保存還算完好,燈火通明的客棧內,百姓們帶著既惶恐不安又敬畏萬分的目光靠著上官小鈴。
“隨便炒點花生米吧,還有,我是魔宗圣女,不修仙。”上官小鈴糾正道。
“是是是……圣女大人……小的這就去準備……”小二像個奴才一樣回答道,生怕惹她不高興。
不一會兒,陸續有幾個身受重傷的人闖進來,見還有人在這里,隨即安心地倒在地上昏死過去。
“看什么?搬啊……門就繼續敞著吧。”上官小鈴催促道。
“是是是……搬搬搬……”幾個壯漢連連回答道,趕緊小心翼翼地把他們搬了進來。
沒過多久,兩個披著斗笠和長袍,分不清是人是妖的家伙走了進來。
眾人見狀,心里頓時緊張起來。
下一刻,其中一個家伙摘下斗笠,讓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是一個女子,不是妖怪。
肉眼凡胎看不出,這很正常,況且來人也確實不是妖怪。
“前輩,打擾了。”涼若輕聲道歉,隨即拉著源兮子坐下,摘下了他的斗笠。
上官小鈴見源兮子滿臉呆滯,伸出手在他臉前揮了揮:“他怎么了?傻了嗎?”
“這……晚輩不知……”涼若搖搖頭,見有傷員,隨即走過去開始治療他們。
在蒼絨柔和的治愈下,傷員很快就被全部治好了,就連重傷昏迷的人都脫離了危險。
眾人見狀,趕緊連連下跪磕頭,把涼若奉若真仙下凡。
涼若趕緊勸阻,卻被上官小鈴制止。
“算了吧,你勸不了的,別勸了,還是說說他的事吧,老遠就感應到他這亂得不像話的氣息了。”上官小鈴看了又看,還是不清楚發生了什么事。
涼若也納悶:“晚輩也不知道,遇到他的時候他身受重傷,醒過來還像發瘋了一樣,晚輩迫不得已把他敲暈,再醒過來就……這樣了……”
涼若越說聲音越小,也越沒底氣。
“這樣啊……看這架勢……反正我沒辦法,繼續等吧。”上官小鈴無能為力地說道。
不一會兒,花生米上桌了。上官小鈴夾了一顆扔進嘴里,然后說道:“廚房里有什么菜都炒了吧,留著也沒用,總不能沒等到人來救,自己就先一步餓死了吧。”
小二聞言,連聲說是,根本不敢有其他想法,屁顛屁顛地就去廚房吩咐做菜了。
“現在什么情況?”上官小鈴問道。
涼若回答道:“目前只有天河跟云集鎮了,都聚集了很多人,剩下的晚輩就不知道了。”
“這樣啊……”上官小鈴點點頭,若有所思。
“一會兒菜上了,你們只管吃,死不了的。”上官小鈴對身后的難民說道。
難民們齊刷刷地點頭答應,他們也確實又餓又渴。
不一會兒,飯菜陸續上桌,難民們爭前恐后地搶奪著,也顧不上燙,場面既混亂又狼狽。
忽然,外面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一個巨大的火球從天而降,如同一個小太陽,照亮了方圓百里范圍,直接把一眾小妖全部剿滅,好在客棧有上官小鈴護著,沒有受到波及。
難民們驚恐地抱頭尖叫,縮成一團,男人擋在外面,女人抱著小孩,直有上官小鈴他們鎮定自若。
“這個家伙……”涼若捂住臉,沒眼看了。
不一會兒,好似火神下凡的燃羽也在客棧前停下,滅掉了火焰之后走了進去。
“暴力狂……”時庚趴在勿釗肩頭,見到周圍的慘狀,忍不住吐槽道。
一路上,尋常小妖對它的真龍氣如同老鼠見到貓,根本不敢靠近,他們就這么兵不血刃地走了過來。
可燃羽一聽這話,暴脾氣立馬就上來了,直接轉身一記火拳轟了出去。
時庚見狀,身軀瞬間暴漲至十丈長,兩尺粗,渾身散發金光,繞著勿釗不停盤旋,以身軀硬抗住了火拳,而且毫發無傷。
“救人要緊,別玩了。”上官小鈴漫不經心地提醒道。
見前輩發話了,時庚這才收斂起來,燃羽也松開了拳頭。
涼若見兩人終于能好好說話了,趕緊順勢勸道:“快送他們去天河吧,我們可是親傳弟子,這種時期不能離開太久的。”
見狀,燃羽這才招呼道:“喂!我們是天河的弟子,跟我們走吧,送你們去天河避一避。”
眾人瞧見燃羽這副兇巴巴的模樣,動也不敢動,孩子們更是被嚇得想哭都不敢哭,只能眼巴巴地看著上官小鈴和涼若。
“你們去吧,我就不去了,反正它們也不敢惹我。”上官小鈴說著,又夾了一顆花生米。
“這……”眾人聞言,面面相覷。
“跟在我身后吧,放心,不會有事的。”涼若見上官小鈴不管事,也不好意思多說什么。
聞言,難民們這才顫顫巍巍地站起來,也不顧身上臟亂。
“你們兩個!左右護法離遠點兒!小金龍留下!”涼若發號施令道。
時庚一聽不樂意了:“什么小金龍,難聽死了,大爺叫時庚!”
勿釗不以為然:“你在前面為他們開路,緊急情況你再過來。”
見勿釗都這么說了,時庚也就不多話了。
“他怎么了?傻了嗎?”燃羽見源兮子一動不動,不管怎么逗都沒反應,不禁疑惑道。
涼若搖搖頭毫無底氣地回答道:“不清楚……但應該……沒傻……”
燃羽見她這么沒底氣,也就不多問了。
“真麻煩……”說著,他率先走出門去查探情況去了。
勿釗也丟下一句“小心點”就離開了。
“這……那……走吧……”涼若招呼一聲,難民們紛紛緊跟在他身后,很快,客棧只剩下上官小鈴一人孤獨地吃著花生米。
眾人小心翼翼地跟在涼若身后,根本不敢離她太遠。
源兮子與她并肩同行,依舊是那副表情,完全沒有變過。
涼若一路上有意無意地瞥了幾眼源兮子,后者卻一點變化都沒有,這下連她都開始懷疑源兮子是不是真的傻了。
“不知道云集鎮的人都過來沒……”涼若走著走著,不禁想道。
云集鎮那邊的情況并不樂觀。
鎮上的散修死了七七八八,剩下的也幾乎要脫力。反觀妖族那邊,五名準妖王全是謫風所殺,三妖王也只是受了不痛不癢的皮外傷,更別說一直在觀戰的上萬小妖。
“還有把戲嗎?”居中的猴妖王不屑地問道。
謫風渾身顫抖,身后的一雙翅膀也血跡斑斑,羽毛隨風飄散,全靠手里的劍支撐著他,不然他就因脫力而倒下了。
只是,劍的情況也不好,不禁缺口眾多,而且劍氣和光芒也弱了不少。
想打敗它們,就必須以極快的速度一劍封喉,滅殺元神。
如果是他全盛時期,舍命發動如此雷霆一擊,他有三成把握同歸于盡。可是現在,他連站都站不穩,談何反擊?
“沒有的話,就該我了!你這個妖族的敗類,居然對自己的同胞下手,既然你分不清自己的根在哪里,那就由我替妖皇清理門戶吧!”猴妖王現出真身,體型暴漲,如同看待小動物一樣低頭俯視著他們。
頓時,妖風大作,很快,除了謫風還在苦苦支撐以外,其他的全都昏死過去。
猴妖王一拳砸下,拳頭的倒影在謫風眼中越來越大。
“呼……”罡風陣陣吹打在謫風臉上,他卻無比鎮定。
“我的根……在滄風……”謫風堅定地回答道。
該走的都走了,他除了沒有兌現對林一軒“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的承諾外,也沒有什么遺憾了。
就在此時,躲在暗處看戲的蒲牢終于出手了,在謫風被擊中前將他連同還有一口氣的散修們傳到了天河。
猴王一拳落空,“轟”的一聲巨響,把地面砸出一個大坑。震起大量煙塵。
煙塵散盡,猴王憤怒地大吼一聲,當即下令指揮小妖們涌進云集鎮,肆無忌憚地破壞起來。
就在此時,一束白光從天而降,籠罩著它們。下一刻,三名妖王就徹底灰飛煙滅了。
嗜淵面無表情地清理完了不爭氣的手下,隨即看向天河,指了指那里。
小妖們接到命令,馬不停蹄地涌了過去。
嗜淵親臨戰場,與其一同消失的,還有飛沙谷里的神秘妖王。
隨著云集鎮失守,天河成了人族最后的防線。
天河山上,掌門眺望遠方,喃喃自語道:“快了……”
山腳下,勿釗和燃羽護送著難民們成功到達,出乎意料的是,還有妖怪馱著一些人來到這里。
“你們……是妖修?”燃羽不確定地問道。
妖修們齊齊點頭,緩緩變回人形,還施展出了一些正統門派的資深功法證明自己的身份。
“那好啊,天河也有個妖修,我們歡迎。”時庚終于趕了回來,嚇了那幾名妖修一大跳,不過好在它收斂了氣息,沒有影響到它們。
“你……”一名狼妖修指著時庚,驚訝得話都說不出來。
“快走吧,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勿釗適時提醒道。
聞言,它們回過神來,跟在時庚身后走了進去。
由于源兮子中途忽然發瘋,涼若無奈,只好把隊伍交給他們,自己追了過去。
還好他們實力夠強,尋常小妖不敢靠近,妖王也被清理得差不多了,路上沒有碰見,難民們最終有驚無險地平安到達了天河。
“涼若……就差你了……”時庚親熱地回到勿釗身邊,勿釗拍了拍它,擔憂地心想道。
另一邊,涼若終于追上了源兮子,她氣喘吁吁地把手搭在源兮子肩上,斷斷續續地說道:“你……跑什么啊……發瘋啊……呼……呼……”
源兮子此時的雙眼不再無神,表情不再呆滯,整個人的氣勢也恢復到了從前。
“你回去吧,不用管我。”源兮子終于恢復了清醒。
涼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哈?我廢了老大勁才追上你,你這就要趕我走?”
源兮子搖了搖頭:“不是趕你走,天河需要你,我另有要事。”
“什么事?”涼若見他清醒了,不禁松了一口氣。
“等一個人,你快回去吧,天河非常需要你。我沒事,妖王的注意力在天河,一群小妖還奈何不了我。”源兮子催促道。
涼若見他意識清醒,氣息平穩,況且她身為親傳弟子,確實不能在這種時刻離開天河太久,也就不再多言:“那你小心點兒。”說完,她就以最快的速度趕了回去。
見涼若遠去,源兮子忽然消失在原地,來到一處懸崖邊,然后毫不猶豫地縱身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