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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人情

滄風大陸南方有一座山,名圍云山。顧名思義,它就像一面圍墻。它圍著一座偏僻的江南小鎮,清水鎮。小鎮隸屬于湫國,鎮子雖不大,卻也不算小。數千條小巷子就如同大樹的根須一般縱橫交錯,兩邊的房屋鱗次櫛比,如果不在這里住上幾年,出門逛一圈,恐怕人都能繞暈。

鎮上有兩戶大家,林家和沈家。林家在鎮南,沈家在鎮北,由一條巷子連接著,兩家大門遠遠相望。

多年以來,因為其偏僻的位置,清水鎮鮮有外人來,就算有人來,大多也不過是迷路誤入的。可今日卻不同,青袍、紅袍、黃袍三名中年人從小鎮最隱秘也是最安全的一條小路走了進來,徑直走進了一家茶館。

賣茶的老吳正躺在門口的搖椅上睡午覺,忽然聽見一聲“老板上茶”,頓時從夢中醒了過來。

老吳揉了揉眼睛,以為是場夢,躺下就要繼續睡,又聽見身后傳來了一聲“老板,請上茶吧”,立馬離開了搖椅,笑著進屋連聲賠不是。

青袍人接過一杯茶,對老吳說道:“老板,我三人初入此鎮,人生地不熟的,可否麻煩老板給我們講講這鎮上的故事?”

老吳本就是個話癆,逮著人就得嘮半天,正因如此,鎮上的人除非喝茶,否則都繞著茶館走,可把老吳給憋壞了。眼下有人主動打開話匣子,豈有拒絕的道理,當即便提了一大壺涼茶過來,坐在剩下的空位上開講了。

“您三位想知道知道這兒的情況是吧,那可算是找對人了。這清水鎮啊,有林沈兩戶大家,而且關系不錯,尤其是林二少爺林一軒和沈三小姐沈清兒。林二少爺風度翩翩,長相也不差,用鎮上教書的李先生的話來講,雖然不是貌比潘安,但也算面如冠玉、目如朗星、唇若涂脂、鼻若懸膽……”老吳雖然沒讀過幾天書,但托李先生的福,還是學到了幾個文化詞的,就為了有遠方來客的時候顯擺顯擺,也不管合不合適。

“林老爺也很是寵這個兒子,每年都會花重金請最好的畫師給他畫畫。沈三小姐就不一樣了,真正的明眸皓齒,膚白貌美,可以說是國色天香。他們兩個本是指腹為婚,但是五年前啊,在外游歷了多年的林家大少爺突然回來了,聽說了這件事,覺得不妥,便極力阻攔了下來。”

老吳又倒了一杯茶,接著說道:“兩家人問起理由,林大少爺的回答是,沈三小姐仙緣深厚,若是能拜入一個合適的道門,便能飛升仙界,成為傳說中的仙人。而林二少爺仙緣不夠,魔種也不深,就算剃度出家,最多也只是個住持,若兩人聯姻,必然會耽誤沈三小姐。再加上林大少爺確實學了一身法術,還當眾給兩人算了一卦,五年來,沈三小姐的兩災七福,林二少爺的三災三福已經快要全部應驗了,因此,這段緣分便不了了之了,實在可惜啊,這倆孩子都是全鎮人看著長大的,說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也不為過。”老吳說著便連連嘆氣,仿佛那是自家的孩子。

三個人一言不發,靜靜地聽著,即便如此,老吳也是越說越起勁兒:“要說林二少爺有魔種,那我是不信的,這孩子雖然調皮搗蛋,但絕對是個好孩子。至于沈三小姐嘛,這丫頭從小聰明伶俐,知書達理,她要是沒仙緣,那鎮子上可就沒人能有了。而且啊,林大少爺算卦的時候,也確實有怪事發生。”

老吳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接著說道,“林二少爺的三災三福只算了一天,可沈三小姐就不同了,足足算了一個月啊,算到最后,林大少爺當場吐血,可把鄉親們給嚇壞了。好在他會法術,身上還有些靈丹妙藥,養了兩天就沒事了,在家陪了林老爺和林夫人一年,這才離開。這一年里,沈三小姐的兩次死災和林二少爺的一次死災被他給擋過去了,據林大少爺說,林二少爺的剩下兩災雖然也都是死災,但是會有貴人幫他解決的,叫他不必擔心。

不過這幾年下來,災倒是沒有,福卻是一個接一個。”

老吳見青袍人茶喝完了,又連忙滿上,這才繼續說道:“林二少爺進山抓兔子,挖出一塊靈玉,至今仍供奉在林家祠堂;去河邊撈魚,撈到一節會發光的骨頭,不過除了會發光以外,也沒什么稀奇的了,也只有林二少爺拿它當寶。”老吳又喝了一口茶,一臉神秘地說道,“重點來了啊,沈三小姐三福臨門,晚上賞月得到一塊天降神石,大概有一個雞蛋那么大,去廟里祈福,晚上做夢被一位仙人摸了頭,第二天,右手手臂上就出現了一道仙紋。這可不是我亂說啊,是沈老爺專門去天河山請了真正的修士檢查過的還有那個夢,是什么仙人摸頭什么的,至于那道仙紋,據說沒過多久就越來越淡,早就看不到了。”

“龍脈,上古犽獸骨,天月石,仙人撫頂……”紅袍人喃喃自語道。

老吳沒聽清,問道:“客官,您在說什么啊?”

紅袍人問道:“林大少爺是不是十二歲離家,沈小姐是不是還被那修士邀請加入天河門?”

“沒錯沒錯,林大少爺十二歲時身患怪病,方圓千里的神醫都束手無策,后來,林大少爺趁著一天夜里悄悄離家出走了,只留了一封信,說是外出游歷尋仙,若是能找到仙人,便有一線生機。至于沈三小姐嘛,那位修士說了,等到沈三小姐十八歲的時候,她會親自來接人的,這么一算,也只有兩年了。嘖嘖嘖,天河門啊,雖然我老吳見識少,但天河是個啥我還是清楚的,真正的仙山仙門啊!”老吳說著臉上浮現出憧憬的神色。

三人互相對視一眼,秘密傳音道:“沒錯了,就是林巫陽!”

確定沒錯之后,本來他們是打算離開的,可青袍人略一思索,覺得時間還早,不用著急,便又問道:“老板,你說沈三小姐三福臨門,那剩下四福你可知何時應驗?”

“這我哪兒知道,我要是知道,那不就成仙人了嗎……”老吳笑笑,又喝了幾口茶。

幾人就這么圍坐在桌前聊到傍晚,老吳看了看窗外緋紅的夕陽,對他們說道:“不好意思啊幾位客人,茶館要打烊了。”說著便起身把凳子放回原位。

“老板,謝謝了,這是茶錢。”老吳正在收拾茶具,剛聽見這句話,再一抬頭,三人就憑空消失得無影無蹤,桌子上還多了一錠銀子。

老吳雖然早就聽說修士可以隨心所欲,上天入地,可一旦親眼所見,還是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只是死死地盯著那錠銀子發愣。

“接下來怎么辦?”紅袍人問道。

青袍人略微一思索:“等,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悄悄把東西拿走,別引發不必要的麻煩。”

兩人點頭表示贊同,畢竟現在已經到傍晚了,他們還是等得起的。

半夜時分,三人在林府外集結,悄悄了潛入林一軒的房間,一眼就看到了一根如同白玉一般的獸骨。在這個安靜得連蟲鳴都聽不到的夜晚,他們的耳邊卻不停回響著犽獸的嘶吼聲,還夾雜著虎嘯、龍吟、鳳噦。這叫聲常人無法聽到,也對他們沒有任何影響,然而落在修士的耳朵里,卻令他們有些頭暈目眩。

紅袍人脫下紅袍,小心翼翼地將獸骨包起來,獸骨感受到危險,本能地反抗起來,紅袍不停閃著紅光,并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暗淡。紅袍人心中一凜,這紅袍可是當世神匠孟甲用九千年焱狐的獸皮制成,其他兩人的道袍亦是出自其手,由千年大妖獸皮所制,全天下也不過十余件。可今日只不過是用來包一根獸骨,居然有些包不住,可見這只犽獸生前有多強。

其他兩人見狀,也迅速脫下道袍,將獸骨包得嚴嚴實實。可即便如此,獸骨依舊沒有被完全壓制住。

“這畜生還真厲害!”青袍人心想著,隨即傳音道,“去祠堂!龍脈可以壓住它!”

言畢,只見最后的黃袍人向地上扔了一張符紙。符紙金光一閃,三人瞬間轉移到祠堂外,而那張報廢的符紙也消散得無影無蹤。而他們僅僅只是站在祠堂外,獸骨就已經安靜了不少。

見此情景,三人大喜,連忙開門走進了祠堂。

看著漸漸安靜下來的獸骨,三人終于松了一口氣。雖然龍脈確實壓制住了獸骨,可他們三人的法力也被壓制得差不多了。

““快,去通知長老。”青袍人命令道。

“不用了,我來了。”

話音剛落,一個蒼老的聲音不知從哪里傳來,下一秒,一個黑袍老頭憑空出現在祠堂,手里還拿著獸骨和龍脈。

“長……”三人還沒說完,就被黑袍老頭揮手打斷了。

老頭從懷里拿出了一塊一模一樣的玉放在上面,隨即揮揮衣袖帶他們離開了,絲毫不拖泥帶水。

“長老,弟子學藝不精,連一根骨頭都難以降服,實在慚愧,還請長老責罰。”青袍人滿臉羞愧。

黑袍老頭卻不以為然:“很正常,這可不是普通的犽獸,你難道沒發現,這根骨頭上還有龍血、虎血和鳳血嗎?吞了三只頂尖大妖的精血,就算是一塊朽木都能變神樹。否則,你以為我為何要對區區一根犽獸骨這么上心。再說,我又不是你們師傅,何來權利處置你們。”

“長老教訓的是,是弟子目光短淺了。”青袍人說道。

“那長老,您用什么替代的犽獸骨?”紅袍人問道。

黑袍老頭微微一笑:“百年龜甲而已,我還專門把它揉成了獸骨的模樣,不過要說它是獸骨也沒錯。我還順便留下了幾句話,就算是了一段緣了。至于這犽獸骨和龍脈嘛……不管怎么說,我們還是占了大便宜的,就當欠人家兩個人情,日后再還吧。此次借用龍脈和獸骨飛升,無論成功與否,我與這位小少爺都再無相見之日了,到時候,你們可得幫幫他。”

三人點頭說是,隨即便不再言語,默默跟著老頭遠遁而去。

“緣起緣滅,順其自然吧……”

第二天,林一軒從夢中醒來,起床把玩著獸骨,陽光灑在獸骨上,許多小字浮現了出來,林一軒瞪大眼睛,終于認出了最大的三個字:《仙緣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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