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101. 趙穿計弒晉靈公
- 東周五百年
- 湛兮若存
- 2431字
- 2021-08-27 14:47:09
趙穿回到絳都,開始實施他的計劃。第一步,他來到桃園,向晉靈公深切表示自己的不安與愧疚:“臣雖是陛下的姐夫,但也屬罪人一族,實在不敢繼續服侍左右,請將臣罷斥吧!”
晉靈公被他的“真誠”打動,反安慰他說:“那趙盾屢次欺蔑寡人,實在不堪忍受,但此事與卿無關,卿可安心供職。”
趙穿謝恩已畢,又開始了第二步計劃:調開屠岸賈。
他接著奏對:“為人主者,應極享聲色之樂。主公如今雖鐘鼓俱備,但后宮卻沒多少女人,有什么樂處?當初齊桓公正娶三夫人之外,還有如夫人六人。先文公出亡十九年,到一處便納娶妻室,待到返國時雖年過六十,尚且有媵妾無數。主公既已有桃園這么好的地方,何不多選些美女以充其室,教以歌舞,豈不美哉?”
晉靈公就愛聽這個,馬上問:“卿所言正合寡人之意,派誰于國中搜尋美色合適呢?”
“那當然非大夫屠岸賈莫屬了。”
靈公馬上命屠岸賈專門負責此事,不論絳都城內或是郊外,只要是二十歲以內的未嫁的有姿色女子,甭管訂沒訂親的,都要報名備選。靈公心急,只給了屠岸賈一個月時間,忙得他無暇他顧。
借此機會調開了屠岸賈,趙穿開始了第三步。他向靈公建言:“桃園的侍衛太少了,請容臣于軍中選二百驍勇來護衛。”靈公當是好話,沒有不答應的。
趙穿回到營中,果然挑選了二百甲士。這些人莫名其妙,問:“將軍這是有何差遣?”
“唉——”趙穿故意長嘆一聲,說:“主上不恤民情,終日在桃園行樂,這次命我挑選你們去園外替他巡衛。你們都是有家室的,這一去風餐露宿的,哪天是個了期?”
將士們一聽便怨聲四起:“這樣的昏君,怎不早點死了?要是相國還在,決不會有這樣的事。”
趙穿看時機差不多了,便壓低聲音說:“諸位,我有一句話和你們商量,不知行不行?”
“將軍若能救我等于苦海之中,恩同再造!”
“桃園不比深宮防衛森嚴,你們可于二更時分攻入園中,假說討賞,到時我揮袖為號,咱們殺了那晉侯,迎回相國,另立新君。如何?”
軍士們都贊成,趙穿犒勞他們酒食,帶他們到桃園外站崗,自己進去告知靈公。靈公登上高臺檢閱,見來的甲士個個都是精壯小伙,十分開心。便留趙穿一起喝酒。
這酒喝到了二更時分,忽聽外頭呼喊聲,靈公驚起,趙穿說:“這肯定是守衛的軍士在驅逐夜晚出行的人。臣去看一下,定不讓他們驚了駕。”
趙穿掌燈剛走下高臺,那二百甲士已破門而入。趙穿讓他們等等,自己又上樓說:“軍士們看主公飲宴,想求些殘酒犒賞,別無他意。”
靈公松了一口氣,教內侍們將酒分給下頭的兵士,自己倚欄觀看。趙穿大呼:“主公親自犒勞你們,趕緊各自領賞!”說完,將袖子一揮。
眾甲士得了信號,順著趙穿揮手的方向認定了哪個是晉侯,便一擁而上。靈公慌了,對趙穿說:“他們登臺要做什么?你快叫他們下去!”
“眾人思念相國趙盾,請主公召還相國。”
靈公還沒來得及回答,便被亂戟刺穿,一命嗚呼了。左右侍從都驚散而逃。趙穿振臂一呼:“昏君已除,你們不要再妄殺一人,這便隨我去迎相國回來吧。”
也是因為那晉靈公昏聵好殺,身邊的人日夜擔心自己哪天性命不保,這回甲士們弒君,沒一個去救主子的。至于百姓,無不拍手稱快,全國上下無一人去怪罪趙穿弒君的。七年前慧星預言:“齊宋晉三國之君,皆將亂死。”如今是一一應驗了。
若說晉國上下全都樂見晉靈公死,也不盡然,屠岸賈是愿意他活的。他正在郊外挨家挨戶地尋訪美女呢,忽聽說晉侯被殺了。大吃一驚,也不敢聲張,自己灰溜溜潛回家躲著。
士會等人趕到桃園,那里已空無一人,想那趙穿肯定去迎相國去了,便將園門封鎖,看看情況再說。
第二天,趙盾匆匆回城,直入桃園,百官跟從。見到靈公的尸體,趙盾是狠狠痛哭了一場,哭聲在園外都聽得見。百姓們說:“相國真是個忠臣,這樣的國君死便死了嘛,有什么哭的?這事決不是相國的錯。”
趙盾主喪將靈公歸葬曲沃,接下來要議立新君了。靈公自己才剛成人呢,哪有兒子?趙盾這回打定了主意:“當年先襄公歿時,我就說要立位長君,你們不肯,這才有今日之禍。這回定要慎重了!”
士會說:“國有長君,乃社稷之福。便如相國所言。”
“先文公尚有一子,因出生前其母夢見有神人黑手涂其臀,取名為黑臀的。如今在周朝為官,年歲已長,立他如何?”
趙盾的建議百官不敢說個不字,皆異口同聲:“相國處分的甚當。”
這便派趙穿前往洛陽迎回黑臀歸晉。為什么是趙穿?這是趙盾為弟弟脫罪鋪路呢。畢竟是弒君是大逆之罪,有迎立新君的功勞,將來說道起來,也好功過相抵。
公子黑臀歸晉,太廟告祖,即位為晉侯,是為晉成公。成公不僅將國政專任與趙盾,還將女兒莊姬嫁給了趙朔。趙盾奏曰:“臣生母乃狄女,因先文公之女姬夫人的美德,迎我母子歸晉,這才得以為嫡子立于中軍。如今請求將趙氏嗣位歸于姬夫人所出三弟趙同,趙括,趙嬰。”
晉成公說:“卿的弟弟,也是寡人姐姐所出,自當重用,不用謙讓。”這便拜趙同,趙括,趙嬰為大夫。至于趙穿,依然為中軍之佐。
趙穿放心不下那屠岸賈,覺得這小子肯定記恨桃園之事,不如除了他,免得日后為趙氏之患。趙盾說:“人家不怪你,你反而要害人嗎?況我趙氏宗族貴盛,自當舉朝和睦,不要再尋仇了。”
其實對于桃園之事,趙盾始終心內不安,不知史官會怎么評說。一日走到史館找太史董狐索要記事竹簡來看,只見上頭寫著:“秋七月乙丑日,趙盾弒其君夷皋于桃園。”
趙盾大驚,冷汗直冒:“太史寫錯了吧?當時我已出奔河東,離絳都二百里,怎知那弒君之事?”
董狐說:“你是相國對吧,雖出逃卻未出晉國國境,回來又不法辦逆賊,若說此事你不是主謀,誰信呢?”
“可以改嗎?”
“是是非非,號為信史。我頭可斷,此簡不可改!”董狐擲地有聲。
趙盾哀嘆:“嗟乎!史官之權,重于卿相!只恨我當初為什么不出境,這下洗不脫這萬世惡名,后悔無及呀!”
自此趙盾在成公手下,更加敬謹。只是他弟弟趙穿自恃有功,求為正卿,趙盾自是不肯。趙穿郁憤不已,疽發于背而死。兒子趙旃求嗣父職,趙盾只一句:“等他日你立了大功,卿位自是不難。”
其實趙盾也是良苦用心,可惜趙穿不理解。古代家天下,士大夫心中往往會更看重宗族的利益,這一對兄弟彼此愛護,卻看不透對方的心思,也是殊為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