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許才叁的請求，守常先生沉默了，他有一瞬間的泄氣，這一個多月所發生的事情他想許才叁這樣的青年理應有所觸動，但如今許才叁的一番話卻讓守常先生明白，任何人都存在著私心，這使他越發充分的認識到喚醒民智的重要性，而喚醒民智，思想極其重要，只有思想醒了，人們才可能奮不顧身的為革命犧牲，這個國家才會有希望。

守常先生看著同樣沉默的許才叁，然后慢慢說道：“阿三，我理解你的心情，你不希望蔡小姐受到傷害，但你有沒有想過這是她的理想？”

許才叁有些煩悶的說：“她不過是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僅憑著一腔熱血做事，這樣下去她是危險的。”

守常先生笑了，然后說道：“可我們的國家如今需要的正是一腔熱血，要是每一個同胞都飽含一腔熱血，中國何愁像巴黎和會那樣的外交取得勝利？

阿三，我深知你愛人的心，但我也想提醒你，蔡小姐如今走的是一條我認為極其正確的道路，而你和她將來勢必也極有可能走在相同的一條道路。你是個有志青年，這一點在日本的時候我早就同你講過，我從不懷疑你的骨氣，但你的心并不堅定，蔡府那個封建的院子里讓你束縛太多了，阿三，我覺得你該走出來，去看看，不要禁錮自己。”

提起日本，許才叁的眼睛劃過一道暗光，那段于他來說最為清苦、痛苦的日子在另一方面來說，也是一段最為舒心的日子。那段日子里，他總會跑去早稻田大學同來日留學的守常先生談心聊天，他們相識于貨運碼頭，相熟于每一次的暢聊，相知于彼此的心靈、精神，許才叁自信認為守常先生是他的靈魂伴侶、恩師，他敬，他愛，但蔡瑤芬于他而言同樣不可割舍，他心知肚明守常先生要去的是怎樣一條道路，那是用肉體鋪成、用鮮血染紅的，一將終成萬骨枯，這是千百不變的道理，他不忍心，也不愿意。

可守常先生如今一番話卻點醒了他，愛國是每個中國人的責任，蔡瑤芬有責任有義務去這樣做，他許才叁可以后退，但卻絕對不能阻止，也阻止不了。

想到今晚的冒昧發言，許才叁心覺羞恥、愧疚，雙手打過衣衫下擺，恭敬站起身深深地為守常先生鞠上一躬，說道：“先生，小三打擾了。”

說完，許才叁準備離開，卻在門口的時候突然被守常先生叫住。

守常先生站在許才叁面前，眼鏡鏡片反著月光，正如守常先生眼里多年未褪去的堅定一樣耀眼。

守常先生說：“阿三，我期待著你的新生，我希望你大膽，不要總是那么克制。”

這四九城內，人人都傳許三爺左右逢源，黑白兩道吃的開的很，可守常先生卻清清楚楚的知道，把所有的所有都隔絕許才叁本人本意，他把自己戴上了厚厚的面具，在那面具之上，是笑里藏刀左右逢源，可在那面具之下，卻是一顆千瘡百孔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