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強是過完年時才帶著阿潔回來的。

小姑娘頂著偌大個肚皮，居然快要生產了。

張越算了算日子，心里呵了一聲。看來對付爸媽果然要小老弟才行，看看這事兒辦的，她的擔心完全就是多余，人家早想著先斬后奏了。

張強冤道：“二姐，我們哪有那樣。我們是領證結婚，一切都按照正常程序走的呢。”

張越乜斜著弟弟。

“那什么，其實是個意外而已。因為平時我們工作都非常忙，本來是打算有空回來再擺宴過明路的，不想竟然意外懷孕了。阿潔身子不好打胎有傷身體，而且我們又是正大光明的關系，所以就留著孩子了。”

總之一句話，他們并沒有拿孩子要挾父母同意結婚。

李東遠看了一眼跑去阿潔那里鞍前馬后的張強，“我果然沒看錯人，這小子從小就奸詐，家里人哪個是他對手。我看爸媽這個啞巴虧是吃定了。”

張越也不知說什么才好了。

到了晚上，張叁兩口子終于知道阿潔母親的事了。

阿潔淚目，“爸媽，我媽媽好可憐的，她那樣的身子，把我們拉扯大不容易。她還把我們教育得那么好。我姐姐讀書雖然沒我多，可她和我姐夫做著生意，在主城區開了好幾家鋪面的。我大學剛剛畢業，也有自己的店面，收入也不少的。我媽正常生活完全沒有問題，明明我們有能力養她，她卻要幫我們帶孩子呢。”

張強道：“你們二老要是不同意，我就入贅上門了。阿潔就是謙虛得很，我這點收入和她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她的收入是我的幾倍，我就是不工作去她家當上門女婿都行的。”

張叁氣得拿大掃把打他，“狗日的沒上進心的，你還想當上門女婿呀，你怎么不去死！”

阿潔叫了一聲，“啊，我肚子痛。”

王英連忙扶住阿潔，“哎喲，你是不是要生了呀，這可怎么辦，這可怎么辦？”

張叁轉頭氣得青筋亂跳，“你都生了三個了，還不曉得生人怎么辦？”

王英理直氣壯地道：“我是生人，又不是接生，我怎么知道怎么辦？”

張叁、張強：“……”

一陣兵荒馬亂，晚上十點，阿潔在醫院順產了一個女兒。

產房門口，王英急得直搓的手一下子放開，渾身突然失去了力氣歪倒在椅上，失神嘟囔著，“哎呀，哎呀，是個女兒！怎么會是個女兒！可不是嗎，那聾啞媽生的都是女兒，她咋個能生兒子！哎呀呀，對也對也，聾啞病會不會隔代遺傳呀！了不得了，可了不得了！”

心焦火辣滿頭是汗，一見產房打開，一頭沖上去巴住護士問，“正常不正常不，聽得見嗎叫得出來嗎？”

護士差點沒給撞翻，“哎，你這個人怎么撞人呢！”

王英還夠著脖子看呢，“小丫頭正常不，有病沒有，是個聾啞的不曾？”

幸虧阿潔在產房縫線，不然聽見這話非得氣出月子病不可。

“孩子看起來很健康，沒什么問題。”護士道，“抱去保健科做個體檢，還要打乙肝疫苗、驗足跟血……”

張強滿腦子是汗，只掃了孩子一眼，就不住地望產房張望，“怎么還不出來，怎么還不出來。”

張越看著到底不像，抱了小丫頭跟著護士走。張叁本來沒什么，卻被王英說得心慌意亂，抬腳就跟著一起。

張芳來時張叁正抱著新得小孫女笑得合不攏嘴，“嗯，乖得很，長得像兩個姑姑。”

王英有點不滿又有點高興，“幸好是個正常的孩子，沒有遺傳到媽那邊。可惜是個女孩，要是個孫子就好了。不過也沒事，再生一個肯定是孫子。”一眼看到張芳，心頭更加不快了，“兩個女兒倒是生兒子，小三卻生的女兒。怎么一直是女山旺，是不是祖墳沒有埋好喲？”

張越耳聽王英的抱怨，像沒聽到似的，對張芳道：“大姐來得正好，我回去一趟收拾一下大人孩子的用品。他們小夫妻沒有經驗，連產包都沒有備一個。”

張芳道，“那你快去快回。你要是騰不出手我就陪你一起回去，小裕隆也需要你呢。”

“沒事。他有奶奶帶呢，虧不著。”

張芳是個極會理事的大姑子，將個弟妹和侄女兒打理得妥妥帖帖的，要不然憑那母子三人扎叉著手，不知要把新媽媽懈怠成什么樣呢。

張強跟在后頭團團轉，“預產期還有二十天呢，哪里會想到這么快就生了。我們還說回家了一趟，然后去阿潔娘家生產呢。她媽媽是個很厲害的人，有她照顧我才放心呢。”

張越經過水槽旁，正好聽到這話，不由道：“你老婆生了孩子，你不說自己照顧，愣是要別人照顧？長輩照顧是情分，不照顧是應分，你個四手不沾泥的，享福享慣了！現在自己當了老子，還像小時候一樣事事等著人伺候呢。”

打前拿著大包裹的卻是李東遠。

他舉著包裹，“東西給誰？我總不好拿去病房吧？”

張強還愣著。

張越氣得推他一把，“你是當爸爸，產婦孩子的東西你不料理誰料理，還等著我和你二姐去？我看阿潔太單純才嫁你個大少爺呢。”

張強恍然大悟，抱著大包裹跑了。

李東遠抄著手坐下。

張越道：“你快回去睡覺吧，這都大半夜了，你不休息好明天怎么上班？”

李東遠無所謂，“我在這里等你，要是有什么事我可以幫忙。”

“這里亂糟糟的，我可能要陪床，今晚不回去。”

“沒事。困了我就去車上睡覺，誤不了事。你只管你自己的，不要管我。”

張越還要勸，李東遠道：“你還有兒子在吃奶了，把你熬壞了回了奶怎么辦？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孩子想想。”

張越嫁的這個人委實是不錯。

張芳眼里流露出羨慕的神情，拉起張越推到李東遠面前，“你們兩口子別爭了，都回去睡覺，這里有我呢。我們四個大人還照顧不了她們母女呀，非得全部人都留下來照顧？回去回去，這里需不著那么多人，你們只管出院那天來接就是。”

兩口子被勸走了之后，張芳回到病房，對垂眸沉思的阿潔道，“你不要怕，只管安心坐月子，我們一家人會把你照顧得好好的。保管你出了月子還跟個小姑娘似的。”

又將張叁老兩口勸走，生怕阿潔聽到一個一星半點不好的言語心里發堵。

第二日張越抱著兒子來到病房陪了半天。

第三天李東遠親自駕車將人送來豬場養胎。

按理說阿潔應該在張叁家養胎，可惜王英不大會照顧人，更因為是個孫女不大來事，張強便親自求了李東遠，希望幫他度過這個難關。

李東遠只要張越同意，他自己無所謂的。

有張越這個曾經的金牌保姆出手，阿潔的月子坐得還算不錯，只王蘭在背后咕噥幾句坐月子晦氣的話，旁的就沒什么了。

春天里來百花開，當阿潔抱著小女兒走出門，聞到山間的花香，不由深呼吸了一口氣，“二姐，這里的環境真好。”

張越笑道：“也是真吵。這里條件差，這個月子把你委屈了。”

阿潔握著張越的手，真心實意地道：“不，二姐，我一點委屈都沒有，反而打心底里謝謝你。要不是有你和大姐幫忙，我都不知道這個日子怎么過了。”

張強是個手殘黨，如果他來照顧月子，恐怕娘兒兩個要喝西北風去了。

“小三雖然家務事上不行，但是事業上做得風生水起呀，你坐月子這個月，你們兩口子賺的都趕上我們半年的收入啦。而且他那么愛你，只要你讓讓我我讓讓你，日子稀里糊涂就過好啦。”

阿潔抿唇一笑。

“你也不要怪小三笨，他小時候真是什么活兒都不干的。像現在這樣給孩子洗屎洗尿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他現在真的變了好多。”

張強把小嬰兒的尿布晾曬好，走過來抱過孩子，“明天我們就要走了，你是不是舍不得二姐？”

阿潔點點頭，“是有點舍不得。只要一想到半夜把尿喂孩子，我就怎么都不想回去，想一輩子賴在二姐家的。”

張越道：“只要你舍得，孩子我們給你養呀。”

“那可舍不得。孩子還是得自己帶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