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毅自刎這件事實在太突然了，讓沈續措手不及。

等他上樓時，沈毅房里已經擠了不少傭人，醫生也很快就請來了。

沈續雖然說對自己這個同父異母的大哥沒有什么很深厚的感情，可是看著躺在床上已經了無生息的青年心頭還是有些難以言敘地堵得慌。

沈毅下手很狠，醫生說是割破了大動脈，已經救不回來了。

他在浴池里自刎，浴室血紅一片，哪怕后來抬到床上，血液卻連床單都被浸透了。

血液還在不停地涌流，像一朵嫣紅的血花，悲愴驚人，刺得人眼睛都生疼。

沈續在床邊靜靜地看著，有人在這時拿來了一份外國的報紙，上面刊登的正是查爾斯王子同法國公主前幾日預備結婚的消息，報紙右下角有一行很輕的歪歪扭扭的鉛筆字，看得出來寫這字的人當時一定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是他先說了喜歡我的。

沈續把這報紙攥在手心，久久沒有說話。

“先生，這件事有人動了手腳。”趙岳俯身對沈續說。

沈續點了點頭。

他當然知道，英國的報紙莫名其妙出現在沈毅手里，這就足以讓人懷疑了。

“查。”沈續輕輕把那頁報紙放下，“查出來后直接解決。”

趙岳點了點頭。

沈續隨手打開沈毅書桌的一個抽屜，只見里頭放著一個相冊。

里面全是一個金發男子，長得英俊高大，笑容溫潤。

沈續也沒有偷窺人家私生活的習慣，于是只是淡淡合上相冊，把它遞給趙岳：“下葬的時候，把它一塊埋了吧。”

這樣，也算你們在一起了吧。

趙岳低頭應是。

一兩個鐘頭后，終于忙完了上邊一通事。沈續心不在焉想回到宴會，方才沈毅的死狀莫名地叫他心慌，也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好想見芝芝。

他……想再聽她保證一次她永遠愛他……

可是剛下樓，他竟然瞧見姚芝站在樓梯口等他。

小姑娘百無聊賴地踢著空氣，小嘴兒嘟著，漂亮的小臉還有些氣鼓鼓的。

顯然是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芝芝？”沈續的手指一下就收緊了。

——他……正在想她呢。

沈續不知道小姑娘等了多久，看這模樣以為要鬧小脾氣，可是沒想到她一抬頭見到自己卻立即露出笑來。

“沈哥哥！”軟乎乎的嗓音又脆又嫩，月牙兒眸彎彎。

沈續過去牽住她的小手，他輕聲眷戀地問：“芝芝怎么過來了？”

“阿爹叫我來跟你說話，有事告訴你。”姚芝高興地說，“他問你明天有沒有事情呀，叫你去我家吃飯。”

“真的？”沈續愣了一下，心情頓時就略輕松了些，“芝芝叫沈哥哥，沈哥哥就是沒空也要有空的。”

姚芝臉上立即泛起一層淡淡紅暈，嘴角也越發翹起了。

“芝芝在這里等了多久了？”沈續問她。

“有一小會兒。”姚芝回答說。

“怎么不叫人喚我下來，就這么等著？”沈續把她抱在懷里，“有沒有等累了？”

姚芝細細的手指扯著他衣襟道，紅著小臉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是因為聽說你在忙嘛……雖然說沒見到沈哥哥的時候有點不開心，可是一見到你就好了……就又開心了呀。”

沈續摟著她腰的手聽到這話就忍不住收緊。

“芝芝會永遠這么愛沈哥哥的，是不是？是芝芝先說愛喜歡沈哥哥的，是不是？”沈續情緒有點莫名，眸色發暗，突然問了姚芝這么一句話。

姚芝有點害羞：“是我先說的……但是，是你先喜歡我的嘛……”

沈續“嗯”了一聲。

姚芝終于注意到他情緒不對，有點擔憂地問：“沈哥哥，你怎么啦？”

沈續也不瞞著她：“我大哥剛剛自刎了，他喜歡的人跟別人結婚了。”

姚芝吃了一驚：“啊？”她也下意識不敢相信：“可是，他，他不是……”

“他喜歡的人娶了個女孩兒，不要他了。”沈續把頭埋到姚芝脖頸間，“我也好怕你會不要我。”

姚芝“嗯？”了一聲：“不會呀。”她有點生氣：“沈哥哥又亂說話啦。”

“我沒有亂說話。”沈續捏住她細細小小的手指，低聲道，“我想公開。”

我想讓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我不想讓任何人來搶你。

哪怕你給了我再多安全感，可是芝芝啊，沈哥哥還是覺得我們的情感就像大哥那段戀情一樣，不被人看好，也無法被人知曉。

可是他不想這樣，隨外頭要怎么說他，他都想公開。

他只是，想要再多一點證明。

“可以的呀……”姚芝頓了頓，“但是你要跟我阿爹商量，只不過可能有點難，我最近發現他好會吃醋。”

“我明天就跟他說。”沈續低聲道。

“還有啊……”姚芝突然臉上又露出笑來，用戀慕的語氣說，“剛才在宴會上沈哥哥好帥呀，我阿爹說你處理得很好呢。”

沈續心里頓時疏通了一些，知道她是想哄哄他，臉上便也露出笑來：“真的？”

姚芝特別認真地點頭。

“所以嘛，我愛沈哥哥，我永遠愛沈哥哥，最愛沈哥哥啦。”姚芝小臉蹭到他臉頰邊，撒嬌，“你別想那么多，芝芝要一直喜歡你的。”

“慣會哄人。”沈續低聲輕輕笑道。

“哪里是哄嘛，是真心話嘛。”小姑娘哼哼唧唧。

沈續終于忍不住捧著她的小臉，含住了她小小的唇。

“好香……”少年音色發啞，還帶著顫，“好喜歡……”

姚芝知道他心里此刻肯定又是多想了，也不反抗，就這樣被少年摁著腰在樓梯口親。

兩邊還有不少士兵和傭人，大家瞧了兩眼，心照不宣默默轉過頭，沒發出一點多余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