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的漣漪尚未平息,時瑾便以一種不容抗拒的姿態(tài),強勢而精準地嵌入了穆璃的生活。他的名字,如同他這個人一樣,帶著冷玉的質感與不容忽視的重量——時瑾。
沒有冗長的試探,沒有迂回的追求。時瑾的行動力和他扶住畫架那一刻一樣,精準、迅猛、勢在必得。他仿佛自帶定位系統(tǒng),總能在穆璃出現(xiàn)的場合“恰好”現(xiàn)身:圖書館她常坐的靠窗位置旁會多出一杯溫度剛好的熱牛奶;食堂擁擠的午餐時間,他高大的身影會適時出現(xiàn),為她隔開人潮,并將她喜歡的、少油少鹽的清淡餐點放在面前;甚至在她下晚課回宿舍的必經之路,那輛線條冷硬的黑色SUV總會安靜地停在路燈陰影下,車窗降下,露出他輪廓分明的側臉。
“上車。”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命令口吻,眼神卻專注地鎖著她,仿佛她是他世界里唯一的光源。穆璃起初有些抗拒這種不由分說的安排,但深秋的夜風寒涼刺骨,而他車內暖意融融,雪松與煙草混合的干凈氣息包裹著她,驅散了所有的不安。她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拉開車門坐了進去。那一刻,她清晰地看到時瑾眼底一閃而過的、如同捕獲獵物般的滿足光芒。
熱戀,像一場突如其來的熱帶風暴,席卷了穆璃原本規(guī)律而略帶疏離的世界。時瑾的“寵愛”是全方位、無死角的,帶著強烈的個人烙印。
他記得她所有細微的喜好與禁忌。她隨口提過一次某個牌子的無糖酸奶好喝,第二天她的畫室儲物柜里就會整齊碼放著一排。她生理期畏寒,一件質地柔軟、帶著他體溫的羊絨開衫總會及時披在她肩上。他仿佛自帶備忘錄,精確掌握著她的課表、社團活動時間,甚至她常去的畫材店進貨日期。更讓穆璃心驚的是他對她飲食的掌控。
一次社團聚餐,面對滿桌辛辣油膩的菜肴,穆璃剛伸出筷子想夾一塊看起來不那么辣的咕咾肉,時瑾的筷子已經精準地攔截了她,并將一份單獨點的清蒸魚和焯水青菜推到她面前。
“這個太刺激,不適合你。”他語氣平淡,眼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關切,手指狀似無意地拂過她左手腕被衣袖遮蓋的舊疤位置。穆璃心中微悸,那觸感仿佛帶著電流。他怎么知道?是巧合,還是……觀察?
“我…偶爾吃一點沒關系的。”穆璃試圖爭取一點自由。
時瑾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帶著一種近乎穿透的審視,仿佛在評估她身體的承受力。“不行。”他拒絕得干脆利落,用公筷夾了一塊嫩白的魚肉放進她碗里,“聽話,吃這個。”那語氣,溫柔中帶著不容反駁的強硬,像在照顧一件不容有失的珍寶。穆璃看著他專注的眼神,那里面盛滿了令人窒息的在意,她心底那點微弱的反抗瞬間被一種奇異的甜蜜感淹沒。他是為她好,不是嗎?這種被珍視、被放在心尖上呵護的感覺,像暖陽,驅散了她生命中長久以來因身體隱患而籠罩的孤寂寒意。她垂下眼睫,默默吃掉了那塊魚肉,舌尖卻嘗到一絲難以言喻的澀。
時瑾的領地意識強得驚人。他像一頭守護著唯一寶藏的雄獅,任何試圖靠近穆璃的異性,都會立刻引來他冰冷銳利的注視。
一次在圖書館,同系的學長陸明拿著專業(yè)書過來請教穆璃一個色彩構圖的問題。穆璃剛抬頭準備回答,就感覺一道極具壓迫感的目光從斜后方射來。她側頭,看到時瑾坐在不遠處的座位上,手里雖然翻著一本建筑雜志,但眼神卻越過書頁,如同冰錐般釘在陸明身上。那目光里沒有任何激烈的情緒,只有一種純粹的、冷冽的警告,仿佛在無聲地宣告:離她遠點。
陸明被看得渾身不自在,問題都沒問完就訕訕地找了個借口離開。穆璃有些尷尬,低聲對走過來的時瑾說:“他只是問個問題……”
“問題?”時瑾在她身旁坐下,自然地拿過她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仿佛在標記所有權。他靠得很近,雪松的氣息將她完全籠罩。“什么問題需要靠那么近問?”他語氣平淡,眼神卻幽深得如同寒潭,手指輕輕捏了捏她的耳垂,帶著一種親昵的懲罰意味。“以后有問題,讓他發(fā)郵件。”這不是商量,是通知。穆璃看著他近在咫尺的俊顏,那眼底翻滾的占有欲濃烈得讓她心驚,卻也奇異地讓她心跳加速。這種被強烈需要、被獨占的感覺,像一劑危險的迷藥,讓她在不安中沉溺更深。
“我的琉璃”這個稱呼,是時瑾專屬的烙印。第一次聽到,是在一個飄著小雨的夜晚。他送她到宿舍樓下,傘面傾斜,將她整個人嚴密地護在懷里,隔絕了所有的風雨。他低頭,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的額發(fā),深邃的眼眸在昏黃的路燈下亮得驚人。
“我的琉璃,”他低啞地開口,指腹輕輕摩挲著她微涼的臉頰,動作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珍視,“別讓我擔心。”那四個字從他口中吐出,帶著一種奇異的魔力,像咒語,瞬間擊中了穆璃的心臟。琉璃,美麗而易碎。他精準地捕捉到了她生命中最深的特質,并將它冠以“我的”前綴,宣告著不容置疑的所有權。
穆璃的臉瞬間燒紅,心尖像被滾燙的蜜糖包裹,又甜又澀。她在他專注的凝視下無處遁形,只能將臉埋進他寬闊溫暖的胸膛,聽著他沉穩(wěn)有力的心跳,感受著那幾乎要將她揉進骨血的擁抱力度。那一刻,所有關于控制、關于窒息的隱憂,都被這熾熱的“專屬感”暫時驅散。她成了他掌心的琉璃,脆弱,卻被他視若珍寶。
甜蜜的假象與無聲的探尋:
熱戀的甜蜜如同蜜糖,粘稠地包裹著日常。穆璃會在時瑾專注處理公司文件(他年紀輕輕已接手部分家族產業(yè))時,偷偷拿出速寫本,用炭筆勾勒他冷峻專注的側臉線條。他工作時氣場強大,眉峰微蹙,薄唇緊抿,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氣息,卻在抬眸捕捉到她偷看的視線時,眼底瞬間冰雪消融,漾開一絲不易察覺的暖意。
他會笨拙卻用心地準備驚喜。比如在她生日那天,在她畫室那扇能看到最美夕陽的窗前,擺滿她最喜歡的白色桔梗花(他不知何時記下的),還有一份包裝精美的畫材——一套她心儀許久卻舍不得買的頂級進口顏料。穆璃感動得眼眶發(fā)熱,撲進他懷里。時瑾緊緊抱著她,下頜抵著她的發(fā)頂,低沉的嗓音帶著滿足的喟嘆:“喜歡就好,我的琉璃。”
然而,在這濃情蜜意之下,不安的暗流仍在涌動。穆璃不止一次發(fā)現(xiàn),時瑾的手機總是設置著復雜的密碼,他接聽某些電話時會刻意走到遠處,背對著她,聲音壓得很低,語氣是面對她時從未有過的冷硬和凝重。他回來時,周身的氣壓會低沉許久,即使面對她,眼底深處也藏著一絲揮之不去的陰霾和…焦慮?
有一次,她在他書房找一本書,無意間看到他電腦屏幕快速切換前的頁面一角——似乎是某個醫(yī)學文獻數(shù)據(jù)庫的搜索界面,搜索欄里隱約閃過“凝血因子”、“創(chuàng)傷性出血”等字眼!穆璃的心猛地一沉。他果然在查!他知道了多少?或者,他一直在暗中了解她的隱疾?這份認知讓她既感動于他的用心,又感到一種無所遁形的恐慌。她的身體,她的秘密,似乎都在他不動聲色的掌控之中。
她曾鼓起勇氣,在他心情看似不錯時,小心翼翼地試探:“瑾…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看你好像…壓力很大?”
時瑾正在給她削蘋果,聞言,鋒利的水果刀在他修長的手指間頓住。他抬起眼,深邃的目光如同探照燈,似乎要將她看穿。那眼神復雜難辨,有審視,有瞬間的銳利,最終歸于一種深沉的、帶著安撫意味的柔和。他放下刀,將削好的蘋果遞給她,指腹擦過她的指尖,帶著薄繭的觸感。
“沒什么,”他語氣平靜,聽不出波瀾,順勢將她拉進懷里,下巴擱在她頭頂,手臂收得很緊,仿佛要將她揉進身體里藏起來。“一點工作上的小事。別瞎想。”他避開了她的問題,用這個強勢而溫暖的擁抱,輕易地堵住了她所有未出口的疑問。穆璃靠在他懷里,鼻尖是他熟悉的氣息,聽著他沉穩(wěn)的心跳,身體漸漸放松,沉溺于這令人安心的懷抱。然而,心底那一絲被刻意忽略的不安,卻如同投入水中的墨滴,悄然暈染開來,越來越大。
窗外,冬日的暖陽透過玻璃,灑在他們相擁的身影上,投下長長的、仿佛糾纏在一起的影子。陽光明媚,卻驅不散穆璃心底悄然升起的、越來越濃的霧氣。沉溺在偏執(zhí)的暖陽里,溫暖得讓人心醉,卻也隱隱預感到,這陽光構筑的牢籠,正無聲地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