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一把抓住龍一的衣領，單手把他提了起來。他把臉貼到極近的地方，一字一頓地說道：“說好了，只有一個人。再敢廢話，連你也打死。”
被拽住的衣領勒得傷口生疼，但龍一連哼都不敢哼，因為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正盯著他，盯著他的頭顱。那是一種寒意從尾椎打到頭頂的恐懼：只要他再多說一句話，他就再也說不出話了。
他只感到牙齒打顫，腰腹一塌，一股尿騷味彌漫出來。
“晦氣！”山本隨手把龍一扔到了地上，轉頭說道：”喂！美代子，錢呢？”
“在、在這。“美代子有點被山本的氣勢震懾到了，不敢再陰陽怪氣，老老實實地取出錢袋。
山本一把搶過來，招呼手下：“走了！兄弟們，交易結束，我們去找點樂子。”
幾個人都露出興奮的神情，布吉路過龍一的時候還拍了拍他的臉，“喲，膽子這么小，一會兒動得了手嗎？要不要我幫你啊，我收費很便宜的——”
“不要做多余的事，跟老大走！”阿利拉了他一把，訓斥道。
“嗨，嗨。“布吉不情愿地跟上去，為痛失一筆錢而傷心。
龍一癱坐在地上，等山本走得稍遠一些才感到稍微好一點。他今天受到了三次刺激，先是差點死掉，又被山本威脅，最后遭受了一番人格侮辱。他看著被綁在地上的千葉，腦中本來不多的理智也逐漸被吞噬干凈。
然后他摸來身邊的布袋，袋子里面叮當作響，顯然有不少的金屬。他摸索了一會兒，拎出一柄剔骨的菜刀，窄身尖頭。既適合剔骨，又適合放血，用在此時，再好不過。
他慢慢爬到千葉旁邊，鼻孔放大喘著粗氣，拿刀的手有些顫抖，“是你，都是因為你！全都是你的錯！沒有你我怎么會變成這樣？我一定會慢慢折磨你，殺死你。等殺死了你，就把另外那個野種也找出來，殺掉他。”
“對，龍一，就是這樣。把他殺死，你就不會害怕了，不會再做噩夢了，又會變回成媽媽的龍一。”美代子嘴里說著可怕的話語，看著龍一的眼神卻很溫柔。
“閉嘴！我還沒好好折磨他呢，怎么能讓他這么毫無痛苦的死掉！”
“對，對。是媽媽的錯，要先好好折磨他。”
雨聲和夜色會遮掩住很多東西，那些罪惡的骯臟的勾當，那些隱晦的可怕的話語，都在這漫天的喧囂里悄悄發生，又悄悄潛藏。等第二天天亮，所有存在的痕跡就會被雨水沖走，又還給世界一個干凈的面容。住在村子里的，還會是熱心的魚攤老板，善良的面包店大嬸和愛玩鬧的小胖子。
這無盡的夜色，也會遮擋住旁的聲音，又冷又靜，連心跳聲也沒有，千葉吐出嘴里的布，沖著龍一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那笑容實在是太開心了，是出生以來從未有過的暢快。
龍一憤怒地舉起手中的刀，狠狠往下扎，然后他就感到后心一陣撕裂般的劇痛。一個冰涼的硬物扎進了心臟，又拔出，又插進去，每次都是一個位置，分毫不差。
血液混著一點皮脂噴涌而出，一股一股地涌，直到心臟跳不起來，軟塌塌的趴下去，尸體也就從刀尖滑落，砸在這骯臟的雨地上面。
“龍一！”美代子被這境況驚呆了，她前一刻還沉浸在美夢里，下一刻這美夢就成了一具留著血液的尸體。
她跌跌撞撞地爬過去，撲在龍一的尸體上，拼命用手堵住他背后的傷口，哭喊道：“龍一，你醒醒啊，媽媽已經幫你堵住傷口了，我們回家好不好，媽媽帶你回家好不好？”
美代子慢慢露出麻木的神情，她扶起龍一的尸體，像小時候那樣把他抱在懷里。他的身體還和那時候一樣輕小，就好像是媽媽的寶寶一樣。
她開始一步一步地往家的方向挪動，那背影又可恨又可悲。
“不用管她嗎？”百川輕聲問道。
“不用。”
兩個人就這么看著那個身影慢慢消失在夜色里，就好像她帶著幾人的恩怨一起走了，也帶走了悲傷和憤怒，帶走了和這個小村最后的聯系。
“我還以為你不會回來了。”
“我答應了你，就不會食言。”
“嘿嘿，我本來想只要你能活下來就很好很好了，但是到了最后的時候果然還是抱有一絲期待的。”
“怎么樣？沒讓你失望吧。”
“剛才那刀可太帥了，又準又狠。”
“畢竟我見識過，很多次，都是這個位置。”
“抱歉。“
“沒關系，我已經好多了。”
“我感覺你還挺有天賦的，殺人的天賦。”
“殺人的天賦？”
“就是那種冷靜、冷漠的心態，對形勢的判斷，對時機的把握。”
“這么一說的話，好像是這樣。不過我以前也不是這個樣子，但有些事情，經歷過一次，就很難遺忘了，好像變成了身體的本能。”
“殺人嗎？”
“對，印象深刻。”
“所以你有沒有想過成為忍者？”
“為什么這么問，因為殺人的天賦嗎？”
“因為力量，忍者很強吧？如果成為忍者就可以得到那樣的力量。”
“所以呢？”
“如果有強大的力量的話，面對三個成年男人也可以從容面對吧。你剛才看到了吧，百川。”
“看到什么？”
“我被一只手倒著提起來，不論我怎樣掙扎都是徒勞，那種感覺可太難受了。”
“嗯，確實很屈辱。”
“雖然我個頭矮小，但是長期工作鍛煉出來的力氣也是不小的。本來我覺得可以雙手可以用來保護自己，現在看來不過是笑話罷了。”
“所以你想成為忍者？”
“對，我想成為忍者。”
“我聽說雨之國的忍者都聚集在雨隱村，不過那里戒備森嚴，旅行的時候去過附近的地方，但是沒有進到過雨隱里面。想成為忍者的話，會有很多艱難。”
“那你要一起去嗎，百川？”
少年沉默了一會兒，回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