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掌控的感覺，如果敵人的實力在你掌控的范圍內，你就會感到安心；如果新的能力在你的掌控之中，你就會感到安心；如果村子的首領承諾你不會利用你的能力隨你自己喜歡，你就會感到安心。你還記得是什么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嗎？只有缺乏安全感的人，才會喜歡掌控。”

“你還記得第一次任務結束處理尸體的時候嗎，很美麗的理想，那樣的世界也確實很美好。但是一個把自己的生命和同伴的生命都當作籌碼的人，住不到那樣的世界去！”

百川沒想到蜘蛛會說出這樣一番話，這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想，以至于不知道怎樣對答。

也許確如蜘蛛所說，事情脫離了掌控，他開始感到恐慌和無措。

他的確缺乏安全感，自從阿椿走了以后，他其實只是跟著人走，千葉想去當忍者他就跟著去，木下想要做新藥他就去采素材，茨木出現的時候他就跟著茨木走，就連張口說出的夢想也不過是個美好的祈愿，他的心里，自始至終都沒有支柱。

蜘蛛不留一點情面地繼續說道：“你殺人的時候是什么感覺？是不是手很穩，刺得很準？是不是血液飛濺到臉上的時候眼睛也不會下意識地眨動？看到尸體的時候是不是心里沒有悲傷也沒有釋懷？你還記得你殺死的人的樣子嗎？第一個，第二個，到最后一個……”

百川一時茫然起來，他努力回想這些人的面孔，那個雨忍長得什么樣子？龍一又是什么樣子？韋城健次，三上河原，甚至連荒板彩的模樣都記不清楚了。人命在他手上就好像一個數字，一個任務上的名字，完成之后就不必費力再記，是可以丟棄的東西了。

“那么，你還記得死去的親人的名字嗎？還記得她的樣貌和聲音嗎？那些對你溫柔以待的人又怎樣呢，你還記得他們嗎？”

阿椿，我怎么可能忘記她呢，還有千葉，大助，茨木，真介前輩，他們的臉都鮮活的猶在眼前，他們的聲音也會在夢中響起。

“你要明白，百川，即使是我，殺人的時候也會慎重，血液濺到臉上的時候會感到悲哀，看到尸體的時候會感到釋懷，這是人性。你要記住，你是作為人去殺人的，而不是作為一個工具，一個機器。你要學會思考，為什么要奪走一個人的生命，有沒有足夠分量的理由支撐你去做這件事，你的良心會不會因此遭受譴責，你的信念會不會因此遭到玷污。”

“和平不是張口說說的夢想，和平的世界不會那么輕易就到來，事情也不會一直在你的掌控之中，為了成就一個美好的夢想世界，你有足夠的覺悟嗎？你有足夠的信念嗎？你明白你該走什么樣的路嗎？”

“我、我不知道……”

“那你就自己來感受一下吧！”

風中的雨絲忽地凝住不動，好像一根根雨線做成的長矛，然后所有的長矛調轉頭來對準百川，先是一根飛至，接著是第二根，第三根。每一根長矛射入身體就在皮膚上留下一個文字，密密麻麻的文字爬滿了他的身體，然后爬上了臉頰，映入腦海。

他隱約看到茨木張口說了什么，但耳中全是雨聲，眼睛也漸漸盈滿雨水。

天空突然灰暗，百川落至一片無人的空處，四周也是漆黑一片，無聲也無影。

“茨木！”他大聲叫道，無人應答。

“蜘蛛？”等待他的依舊是一片空洞。

他試著往前走，走了很久還是空處，什么也沒有。他去摸腳下的地，感覺摸到一片虛無，沒有溫度，也沒有觸感。

“你在找什么？”

一個聲音響起，百川倏地站起身來，往聲音的方向尋去。

那是一個小男孩，四、五歲的樣子，長得很可愛，圓圓胖胖的臉，給人很親切的感覺。周圍本該是沒有光的，但百川意外地能看清他的臉。

“你在找什么？”小男孩又問了一遍。

“我在找什么？對了，我在找出去的路，你知道怎么出去嗎？”

“出去？出去哪里？”小男孩露出迷惑的表情，似乎不知道此間和外界。

“出去就是……”百川不知道怎么解釋這個問題。

“茨木是什么？蜘蛛是什么？”小孩子不會在意別人的感受，他只會關心自己在意的事情。

“茨木和蜘蛛都是人，它們是人的名字。”既然暫時沒有辦法出去，先和這里的“居民”聊一聊也好，說不定能得到一些情報，百川也就耐心地回答起來。

“名字？就像阿椿一樣的名字嗎？”小男孩露出高興的表情，就好像猜到了問題的正確答案，正等著父母的嘉獎一樣。

“阿椿？！她是，怎樣的人？”也許，只是同名的人吧，但……

“阿椿就是阿椿呀，很溫柔很漂亮的阿椿呀。”小男孩理所當然地說道，他伸出肉肉的手指，一根根掰著數數，“阿椿會做飯，會給我講故事，保護我不被其他孩子欺負，對了，阿椿還會釀酒，我上次偷偷嘗了一點，好辣，一點也不好喝。不過阿椿是很好的，很好很好的人，所以我也要對她很好很好才可以。”小男孩狠狠點了點他的小腦袋，似乎做了一個鄭重的決定。

百川像是被勾起了久遠的回憶，他定睛看去，那個小男孩不正是自己小時候的模樣嗎，他嘴里的阿椿，不正是自己的阿椿嗎。百川伸手搭在小男孩的肩膀上，似乎是在對自己囑托一樣，認真地對他說道：“要記住自己說的話哦，要乖乖聽話，不要惹她生氣。還要快快長大，變得堅強起來，成為一個男子漢，才能保護好她。”

小男孩睜大了眼睛，露出迷惑不解的神情，“可是阿椿這么厲害，怎么會需要我的保護呢？有阿椿保護我就夠啦。”

肩膀上的手逐漸加力，手指深深地扣進了肉里，百川皺起了眉頭，整張臉都有些縮緊，“你怎么可以心安理得的讓她來保護你？你必須堅強起來，必須強大起來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