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從來不會突如其來的給人帶去禮物,它只會帶來災厄和痛楚。
百川深深地明白這一點。
千葉救了身無長物的自己,他想要的不是金錢或是報酬,他渴望的是家人,有家人陪伴的那種感覺,為此他可以付出自己的生命。
但是茨木不同,雖然他很富有人格魅力,也待自己兩人很好,但他的背后延伸出來的是無數利益和謀算構成的絲線。無論用多么美好的愿望和語言來加以粉飾,人和人之間的交往,總是少了一分真心,多了理性的冷漠。
但是他沒有別的選擇,在這個爾虞我詐的忍者世界,能有一個上忍里的強手保護自己,當自己的老師,太不容易了。雨隱的狠辣他已經見識過了,山鬼只接納精英,小湯村已經是能選擇的最好的容身之所了。
不能放任這個保護傘離他們而去,百川此時深深明白了自己的本心,沒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善良和單純,或者說,自己的想法已經越來越接近一個忍者了。
“還記得大助死的時候我流過眼淚嗎,我看你注意到了,但是沒有問我。”
“嗯,我不喜歡打探家人的秘密。”
“那是光酒……”
……
另一邊,黑夜已經走過了一半。
“所以,你沒有蜘蛛的調令,想光靠一張嘴就讓我暴露身份?”
茨木雙手合十放在身前,低頭道:“拜托了,前輩,這次的任務真的很重要。如果蜘蛛知道現在的情況,也會同意我的想法的。”
“真介”拿起煙斗抽了一口,吐出長長的煙霧,好像一個真正的近50歲的老商人。他翻手在桌上扣了扣煙灰,詢問道:“那兩個小鬼,對你很重要?”
茨木沒有猶豫,他承認道:“是,他們是小湯村的希望。就算我們和雨隱的戰爭失敗了,他們也會成為新的種子。”
“真介”嗤笑了一聲,駁斥道:“荒謬!你們竟然把希望寄托在外來人身上。我問你,茨木,是誰看著你長大,教你技藝和知識的?”
“是蜘蛛和小野寺。”
“那么又是誰和你一起做任務,又是誰被雨隱的人殺死?我問你,茨木,你憤怒嗎?你流過淚嗎?你怕死嗎?”
“我——”茨木明白“真介”的意思了,外人終究是外人,他沒有經歷過長時間溫情和友情的浸潤,小湯村對他們來說只是個剛剛有些熟悉的村子,他們不會為了任務去死,不會為了同伴的犧牲而流淚和感到憤怒,他們有他們自己的理想,而那不會是小湯村的理想,但是……
“即使是用利益和謀算這樣扭曲的羈絆,也不能把他們交給雨隱,我有這樣的覺悟。”
“真介”長長地吸了一口煙,像是要把煙灰也扣在肺里面,然后他嘆了一口氣,眼睛中滿是失望的神色。
“你不明白,蜘蛛還能不明白嗎?只有真心才能換來真心。小湯村和雨隱不一樣,他把忍者當作一個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好用和不好用的工具。茨木,你真的一個人做任務太久了,久到忘記了相信同伴的力量,你走吧。”
“真介”拉開榻榻米下面的木板,開始給一束束紅花翻土除濕,這是他每天的工作。就這樣不計回報地為成田信智干了二十多年,才慢慢取得了他的信任。
“真介”對成田家的那種驕傲和自豪實實在在地是從心底發出的,因為間諜這份工作很不容易,要先學會騙別人,再學會騙自己。而一旦騙了自己,可能就到了要斬斷這份新得來的羈絆的時候。人是憑借什么做出傷害一方而取悅另一方的決定呢?
因為只有真心能換來真心,之后的付出也好,驕傲自豪也好,斬斷羈絆也好,都是一顆假心啊,假心不會跳也不會痛,它只是一個美麗的裝飾物,一個有用處的飾品罷了。
“好好想想吧,茨木。等你想明白了,就只管照著你的想法去做,到時候我會用我的方式幫你,用小湯村的方式。”
茨木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卻發現什么也說不出來,只好推門出去。
屋里的燈火常亮,走道確是昏暗無光的,他走到一個角落盤腿坐下。
同伴,同伴。
二介是個感知型忍者,喜歡旅行,喜歡奔跑,所以越是遠途的任務越是有他的身影。他只有中忍的實力,卻喜歡吹牛嘴硬,不論是他吹牛時開心的樣子還是他被拆穿時惱羞成怒的樣子,大家都很喜歡。大家喜歡和他一起出任務,不光是因為輕松的小隊氣氛,還有對他感知實力的信賴,什么任務只要有了他的預警,同伴都可以活著回來。但是這次,回來的只有尸體,那樣的笑臉和打鬧的場景就像在腦中擦去了一片空白,只覺疼得厲害。
高木是個靦腆的少年,不愛哭不愛笑,也不愛說話。他唯一的朋友就是二介,二介于他就像是哥哥一樣的存在。每次“哥哥“吹牛的時候,他就會開心地笑起來,而看到他笑,二介就會更賣力的吹牛。然而這樣靦腆的面容也變得蒼白起來,只覺疼得厲害。
心里像是有火一樣。
有火燒進了腦子。
茨木摩挲著刀鐔,他確實一個人做了很久的任務,但是相信同伴的力量這一點他從沒有忘記。從第一次見面開始,第二次,第三次,那種高高在上的語氣,就像是大人在職責小孩子,不管前因后果,他只在乎他看見的。
可是“真介”有“真介”的做法,我也有我的做法。
“真是失態,竟然被逼著說出那樣的話,靠利益和謀算什么的,太可笑了……”
手中的刀不似鬼切那樣熟悉,總覺得拔刀的時候還有些滯澀感,但是現在的話……
夜色中閃過一道刀光,沒有一點聲響,如水的刀面上映著一雙同樣明亮的眼睛,那眼睛再沒有一點迷茫抑或是緊張。
“吾乃斬鬼茨木童子是也,管他來犯何人,我只管一刀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