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看看!”
老伯說話雖橫,但面上并沒有嚴厲的神色。
孟榆林幾步過來,作了晚輩禮,見他上下打量著自己,好像很是滿意。
心中一凜,難道是個老不正經?
老伯看了半天,撫著長須,連連點頭:“不錯!不錯!”
孟榆林眨眨眼:“老杖國,小子還年輕,這東西以后還得用呢,可不能給你泡酒。”
另外幾個老伯聞言皆笑,有人道:“姚老頭,你這廝嘎不到鹿的,還要去嘎人的嗎?”
“你這何老頭盡冤枉好人,誰說我要拿他泡酒了!”
姚老頭不羞也不惱,也是哈哈大笑,復而招招手:“來來來,小子,我有話與你講。”
孟榆林湊耳去聽,卻聽他道:“小子,你要娘子不要?”
“哈哈,還有這等好事?”
姚老頭鄭重點頭,復而娓娓道來:“說起這娘子,那可真不簡單!”
“搭眼一看,她有沉魚落雁之容,有閉月羞花之貌,細細一看,千嬌百媚,國色天香,既端莊又風情萬種,既苗條又豐腴柔嫩,真是多一分則嫌肥,少一分則嫌瘦。”
“她一笑,笑得如牡丹盛開,她一哭,哭得似海棠帶雨,若是到了夜晚,香盆沐浴,扶上牙床,但見玉體綿軟,金蓮并舉......咳咳!嗯,大致如此。”
天花亂墜,這姚老頭的口才倒是不錯,也不知道年輕時候是干什么的。
這會拍了拍孟榆林的肩膀,他又連連眨眼:“小子,你開個口,老夫馬上給你說來。”
“哈哈,好個美嬌娘,只可惜啊,我不要。”
姚老頭眉毛一抬:“你這臭小子,白給的娘子怎么不要?”
后面何老伯提醒道:“姚老頭,你干說沒用,那天帶來納個采才是真的。”
又有一人道:“不錯、不錯,先見個面,明年再說迎親的事。”
“孩子就先生四五個吧,到時老夫來教他們念書。”
幾個老伯頭頭是道,商議之間,把孟五陵大孫的婚事都安排好了。
孟榆林聽得無奈,正想著怎么告退,卻見一個年輕人從養濟院里出來。
面上一喜,忙揮手招呼:“文杰!”
年輕人一頓,看見門口的孟榆林,也是大喜:“孟小爺來了!”
程文杰,二十年歲,本來是順天京師人氏,在京師的養濟院中當差。
當時孟榆林的爺爺尚在人世,程文杰受任慰問老人,曾多次到孟府拜訪,兩人之間也因此有了一些交際。
后來孟榆林回到家鄉,才發現程文杰也被調職到了應天,倒是頗為有緣。
只是自己一直在名捕里忙碌,兩個人相見甚少,方才站在門口,也是想著能不能碰上一面。
而他鄉異地得見故人,程文杰很是欣喜,幾步下了階梯,來到近前。
“幾個月未見,孟小爺別來無恙哉!”
孟榆林笑道:“文杰,你在這里還好吧,每個月能拿多少俸祿了?”
“還好、還好,這里面都是老前輩,說話也好聽,現在政策好了,俸祿提高了,換下來能有一二兩銀子。”
“那就好、那就好。”
“孟小爺現在能拿多少了?”
“差不多吧,差不多。”
“舞陽和小春怎么樣了?”
“他倆都挺好,舞陽正在準備秋試。”
“孟小爺娶親了嗎?”
“文杰不要再說了......”
旁邊,姚老頭伙同另幾個老伯,掰著手指,大談著什么“生五個女兒”。
幾個老頭連連比劃,孟榆林感覺自己的腦袋也正在變大。
程文杰笑了笑,心中理解:“孟小爺,我聽說名捕這兩天就要掛匾了。”
孟榆林點點頭:“就是今天,我現在正要去受任。”
程文杰喜色道:“這般好了,都說名捕要執法中原,孟小爺功夫不凡,正是施展拳腳的好機會!”
“不錯,這次代天行事,誓要還圣上一個朗朗大明!”
一年之前,天啟皇帝頒布圣諭,調任郭大友為總指揮使,從三法司中抽調人手,于應天府成立中原名捕。
從此以后,由中原名捕執掌武林司法,平江湖之亂,定百姓民心。
交談一陣,望望天色,是時候離開了。
孟榆林拱拱手:“文杰,我先走了,改天找你喝酒。”
“孟小爺慢走,有時間再來。”
越過程文杰,又向幾個老伯行了禮:“老杖國們,小子去前邊有事,先行告退了。”
“好、好,你先去吧,你娘子的事就交給我們。”
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孟榆林拔腳往前。
晚春初夏,幾場細雨淅瀝之后,應天城里少了些楊柳絮,但也逐漸溫熱了起來。
在應天的小路上走一走,六朝古都的氣韻讓人心醉。
成祖年間,永樂帝重修大運河,改北平府為順天府,以燕京作為“行在”,以應天作為“留都”。
此后仁宗繼位,本欲復都應天,但奈何享國日短,未滿一年即駕崩而去,后明英宗繼位,便正式確定順天為大明京師,不再稱“行在”。
雖然從京師變成了留都,但借得大運河之利,應天一帶反而愈加隆盛。
沿著大街行了一段,再轉幾個彎,便看到了應天的衙門。
衙門前直立兩抱圓柱,寫著“但愿蒼生俱飽暖,不辭辛苦出山林”兩句,乃往年于少保之詩。
詩句之上,設著一面黑色牌匾,上書“應天府署”四個大字,方方正正,頗為威嚴。
其后便是六扇朱紅大門,兩側緊閉,當中敞開,幾個衙役正在門前把守,看見孟榆林經過,紛紛拱手打招呼。
“孟小爺,我家大人正要去祝賀嘞!”
點頭笑笑,孟榆林再往前去,便到了中原名捕的總部。
名捕的總部就毗鄰著應天衙門,大體來看,規模和裝飾都比較相似,只是門上還沒掛匾,少了些府衙氣息。
幾架板車靠在正門的旁邊,上面蓋著紅布,想來是燈籠盆栽類的裝飾。
正要進門,街上來了一個年輕男子,這人生著一張瓜子小臉,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遠遠的一看,倒像個女扮男裝的假小子。
看見孟榆林,他幾步趕將了過來,一笑間,兩只眼睛晶晶閃光,好像秋夜里的一輪新月。
“孟大哥來的好早啊!”
孟榆林笑道:“我道是哪家的小娘子,原來是栩哥兒來了!”
莊栩,比孟榆林稍小一歲,順天京師人氏,兩人曾一起在大理寺中任職。
只因他長得太靚麗,眉宇之間頗具少女風情,得了一個“小娘子”的外號。
孟榆林幾人“娘子”、“娘子”喊了半年,見莊栩苦不堪言,便又改成了“栩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