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日落時他們來到了青山城,這座城池四周被高山環繞,進城前的數千尺路都是要在峽谷中穿行,后山上的清泉流向城中形成一條湍急的小河,又從城門口流向遠方,小城不大,但煙火味十足,站在城門口青山城的牌匾下眺望后山,隱約可以看到那后山林中妖嬈曲折云霧。
落日的最后一束余暉撒落在城門口的吊橋上、橋下的溪水中,溪水里零丁的飄蕩著幾個擺放了白色蠟燭的小紙船和蓮花燈。
城門大開,站在城外可以看見城中熙熙攘攘的人群各自忙活著,這樣熱鬧的城市實在不像賣包子的老伯描述的那般恐怖,不過城外的那片空地上確實是空無一人,難道這里真的進的去,出不來?
“這里就是青山城了。”錦憶大口喘著氣,佝僂著腰,依著劍走路“走了這么久,終于到了?!?
“青山城。”杜衡站在青山城下若有所思“決溪,你真的會在這座城池里嗎?”杜衡抬起頭看著那塊巨大的牌匾,她轉過身看著身邊的錦憶“現在后悔還來的及?!?
錦憶聽罷連忙站的支棱起來,“開什么玩笑,好不容易才走到這,以后別再和我說這種話了啊。”
“那行,走吧,進去吧。”杜衡與錦憶會心一笑,朝著城中大步流星的走去。
……
“哇,這里怎么這么多賣紙錢的。”進入城中不足五十尺便有一家紙錢花燈鋪子,街上的那些鋪子門前都掛著一盞盞燈籠,顏色、形狀各不相同,還有一些兒童婦孺坐在自家門前拿著黃紙疊著小船。
錦憶覺得這一切實在是有些詭異,但又不明覺厲。
這個青山城不是很大,卻很擁擠,家家戶戶都緊挨著,即便是現在已經夜幕降臨,長街上的行人依舊不在少數。
城中的那條小溪流旁邊有幾位如花似玉的姑娘拿著自己的蓮花燈、小紙船推向水中,想必剛才在城外看到的溪流上飄蕩的那些就是她們放的,隨后那些放好花燈的妙齡女子便雙手合十緊閉著雙眼,口中念念有詞的禱告著。
長街上一些人流不是很擁擠的小角落里堆積著紙錢燃盡的灰燼,杜衡回過頭去看到城墻的墻腳邊,一群婦女排成排再那邊燒著紙錢,火光印紅了她們的臉,有的跪在地上朝著身前的火堆磕頭祈求著、有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小聲罵罵咧咧著、有的雙手合適立于胸前虔誠的禱告著。
但是隨著杜衡和錦藝走入城中,不論是長街上,還是小溪流邊,又或者是墻角下的正在忙碌著的、玩耍的、打鬧的,他們無一不看向這走入城中的陌生人。
“他們為什么要這樣看著我們。”錦憶看著那些向他們投來異樣目光的人們,自從他們從城門外而來,長街上的人們無一不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他們。
“可能因為我們是從外面來的吧?!?
“他們在干什么啊?!卞\憶看著這怪異的一幕覺得心頭涌上一絲涼意,她靠著杜衡走了兩步,一只手抓在了杜衡的胳膊上。
“我哪知道啊。”杜衡把搭在自己胳膊上錦憶的手扯下來“別拽著我啊,疼死了。”
杜衡抬頭看了看天,太陽早已不見蹤影,天氣漸涼“他們都太反常了,走吧,我們還是先去找個客棧落下腳,然后再從長計議吧。”
“行,不找決溪了嗎?”
“笨啊你,你看他們都這么怪異,我們怎么找,更何況現在天色已晚,我們又不了解城中情況。”杜衡環視了一下四周,看到了一家名為幸??蜅5目蜅!皡龋沁呌屑倚腋?蜅?,我們今晚先住在那,然后找老板打探打探城里的消息。”
“好,那我們快點走,我看著他們實在是覺得有點慎得慌?!卞\憶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
隨后他們二人徑直走向不遠處的幸福客棧。
幸??蜅5睦习暹h遠的看到朝他走來的杜衡和錦藝無奈的搖了搖頭撇著嘴嘆了口氣,接著又站在柜臺低頭對起手中的賬目。
“老板,兩間客房?!倍藕獍咽种械臇|西放到幸福客棧的柜臺上,隨后低頭去腰間找起了碎銀兩。
“是長住還是短住,長住可打八折?!崩习宸畔率种械馁~本,招呼著小二過來。
“兩天就行?!倍藕庑ξ目粗习迦缓髲难g拿出一塊碎銀兩放到客棧的柜臺上,推到客棧老板面前。
“兩天?”那客棧的老板冷聲笑了下,搖了搖頭,“那你去住著吧,就不收你錢了?!闭f罷老板把杜衡的那塊碎銀兩又給退了過去。
“真的嗎老板?!倍藕膺B忙把他的那塊碎銀兩拿回裝到自己的腰包里“這樣不太好吧。”然后他又一臉淫笑的看著客棧的老板。
一旁錦憶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朝著杜衡的腿就是一腳“能不能出息點?!闭f罷錦憶拿出一塊碎銀兩遞給了那客棧的老板。
客棧的老板接過了錦憶的銀兩搖了搖頭笑著說到“外地來的吧?!?
“對啊?!倍藕馀吭诠衽_上,伸頭靠近老板“外地的怎么了?!?
“沒關系,反正以后就是本地的了。”那老板把店小二招呼過了“小劉,先去整理兩間上房給二位客官打掃出來?!?
“老板,現在只剩下一間上房了,別的房間都有長客。”小劉拿了塊毛巾抹著柜臺。
“二位客官,小店只剩下一間上房了,不知二位能否將就一下。”那幸福客棧的老板回頭看著一旁的杜衡和決溪。
“就一間了?那你們這旁邊還有沒有別的客棧了。”杜衡覺得倒是無所謂,只是錦憶到底是女孩子,住在一起有的時候難免會有些不太方便。
“別的客棧有是有,不過情況一般都是和小店差不多的?!毙腋?蜅5睦习蹇嗫谄判牡慕o杜衡解釋著。
“啊?為什么啊,你們這小城里有怎么多人嗎?”雖然來的時候在長街上見到的人是不少,可是他們都不回自己家的嗎?難道都住客棧里?
“主要是從外地來的客官比較多,他們進了城之后就再也出不去了?!崩习迨种钢噶酥笜巧?,撇了撇嘴,大概意思就是他家客棧里住著的也都是些外地人吧。
“這個我知道,不過真的像傳說中的那樣,只要出了城就會被烈火焚燒?”杜衡覺得這種事情實在是有些稀奇。
“對啊?!笨蜅5睦习鍩o奈的點了點頭。
“這樣啊,對了老板,我們來的時候看到就這青山城的人們都在那邊燒紙錢的是干嘛的啊?!倍藕馔蝗幌肫鹚麄儎傔M城的時候,那些人的怪異。
老板探出頭看了一下門外“啊,這個啊,明天就是中元節了?!比缓笏只剡^頭看著一旁正在做衛生的小劉,“小劉,去把倉庫里的那幾個紙燈籠掛上去?!?
“嗷嗷,中元節啊?!倍藕獗焕习逡徽Z驚醒,是啊,他居然沒想起明天就是中元節了,往年的時候都是他在大門處掛兩盞燈,晚飯后就和杜長淵都早早的上床休息,他們沒什么人要祭祀的,所以這個節日時長被杜衡給忘記。
“不過我們那的中元節沒你們這的這么隆重?!睕Q溪回想起往年中元節的時候也就和母親一起,給自己早去的父親還有祖父祖母燒燒紙錢“我們一般沒有把花燈放進河里的習俗。”
“唉,這個你有所不知?!笨蜅5睦习彘L長的嘆了一口氣,顯得有些無奈。
“怎么了啊?!卞\憶從和幸福客棧老板的談話中覺得這位老板并不是很幸福的樣子。
“那些放花燈祈福的妙齡女子都是祈求鬼母保佑的?!闭f到這里那客棧的老板好像有些沮喪,他抬頭看著頭頂的光,眼睛里泛著淚花。
杜衡和錦藝異口同聲的尖叫到“鬼母?”
“對,是待在后山的那個破廟里一位神仙,她一直守護著我們青山城,已經有千年之久了?!苯又习蹇拷诵┡吭诙藕獾亩渑孕÷暤泥止局耙驗槊磕甑闹性澢昂蠖紩幸幻铨g女子莫名失蹤,傳聞是宇文幽的詛咒,唉……算了算了不說了?!?
老板欲言又止的樣子成功的激起了杜衡的好奇心。
“宇文幽是誰?”杜衡又追問到“什么是宇文幽的詛咒?!?
老板連忙把手指豎在嘴邊虛了一聲,眼神間流露出一絲惶恐“算了,算了,年輕人別打探這么多,趕緊去休息吧?!?
杜衡極不情愿想要繼續追問,只見那幸??蜅5睦习逡皇滞现^,低頭嘆著氣,另一只手揮手示意他們上樓,就連錦憶看到了這一幕也是欲言又止。
……
“你們老板怎么了啊?!倍藕鈮男χ叩叫⒌呐赃呌酶觳膊淞讼滤?。
小劉帶著杜衡和錦憶上樓走去“唉,客官,你有所不知,我們掌柜的女兒前年就在中元節前失蹤了,至今下落不明啊?!?
“啊?”杜衡沉默了片刻,“難怪我剛才看到了你們老板很難過的樣子。”
“你們老板的女兒失蹤也和宇文幽的詛咒有關嗎?”錦憶向來是想什么就說什么,說話也不過腦子,她絲毫沒有注意到小劉臉上神情細微的變化。
小劉連忙雙手擋在面前使勁的搖晃著,神情顯得有些難堪“不能提這個的,不能提這個?!彼凵耧h忽的望向四周,生怕被人聽見了一樣。
“為什么???”杜衡也有些疑惑,畢竟小劉的反應實在是太大了。
小劉急得眼淚都快要出來了“求求你們了,別問了。”
“行、行、行,不問了。”杜衡打趣著,突然他攔在小劉的前面把手中的那張畫紙攤開“這個畫中的女子你有沒有見到過?”
小劉看了看那畫中的女子,斬釘截鐵的搖了搖頭,回答到“沒,沒見過?!?
杜衡又把那張畫像貼近了點,又撐直了點“再仔細看看?!?
小劉接過杜衡手中的畫像,又仔細的端詳起來“真沒見過,我們這邊平時也沒什么別的客人,像畫中這么美麗的女子要是出現在我們店里了,我肯定是有印象的。”隨后小劉把那張畫像卷好放到了杜衡的手中。
錦憶看著小劉為難的樣子,又看著杜衡著急的樣子“算了,杜衡哥哥,別為難他了,我看他是真的不知道。”她知道杜衡是在擔心,擔心決溪的失蹤會和那宇文幽的詛咒扯上關系。
“好吧,不好意思啊,剛才有些激動了,麻煩你帶我們我回房間吧。”杜衡反應過來之后連忙給小劉到了歉,剛才確實是有些激動。
隨后小劉走到他們二人的最前方,伸出右手帶領他們回到自己的房間“行,客官這邊來。”
……
錦憶推門而進,看著空蕩蕩的房間里擺放著一張大床“這里就一張床我們怎么睡???”
“你睡床上,我趴在桌子上嘍?!倍藕庾叩阶肋?,卸下自己身上的包袱。
錦憶有些擔心杜衡,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又是什么鬼母,又是什么宇文幽的詛咒的,萬一杜衡休息不好,還怎么尋找決溪啊“???杜衡哥哥,這怎么行,咱們倆擠一張床吧,一人一半?!?
“得了吧,別找個機會就想接近我,快點睡吧你?!倍藕馄擦似沧欤f到底男女授受不親,何況錦憶還愛慕自己,自己當然在這個時候不能占她便宜了。
“那好吧,你也早點休息。”
“嗯。”杜衡趴在桌子上,一只手搭在下巴上,另一只手拿起決溪留下的那塊囚晨劍的碎片仔細的端詳著,劍片反射燭火的光打在杜衡肉嘟嘟的臉蛋上,顯得極為可愛。
不久二人便進入了夢鄉。
……
月色下一個黑衣人捂著胸膛,艱難的穿行在后山的峭壁上,他嘴角流露著血跡,扶著路邊的樹木來到了一座寺廟前。
寺廟不大,顯得有些破落不堪,它坐落在另一座山峰的山腳下,任何光線都照耀不到這里,寺外秋風大作,寺廟的正門口五十尺外擺放著供奉肉類和水果的桌子,那張桌子的后面是一口巨大的鼎,里面還有一些未燃盡的香灰,它的一些紙糊的窗戶很多都已破爛,門前的破石階上布滿了青苔和落葉,寺廟頂上的破瓦上有幾只烏鴉被那黑衣人踩踏樹枝的聲音驚醒,啼叫了幾聲,寺廟里微弱的燭光閃爍著,一起都顯得那么陰深、詭異!
他推門而入,寺廟里兩根白色蠟燭閃耀著微弱的燭光,蠟燭的火苗被推門時的風帶動的搖曳起來,卻又怎么都無法熄滅。
入門的第一觀感是這里面很破、很爛,一張巨大的簾子從寺頂懸下,上面布滿大小不一的洞,墻角處結滿了蜘蛛網,一根蠟燭上還爬了一只壁虎。
那黑衣人掀簾而入,這偌大的寺廟里面竟然只有一張破舊不堪的床,寺廟沒有后墻,它是靠著山腳搭建的,那張床就貼著山壁放置著,一位女子安靜的在上面打坐著,她緊閉著雙眼,以白紗遮面,一頭秀發披散在肩膀上,一身純白色的紗衣,微風輕輕拂過,她似鬼似仙,她就安靜的坐在那破舊的寺廟里、那骯臟的臥榻上,顯得極不應景。
突然那女子睜開了雙眼,明亮的眼神中透漏著冰冷的寒意“你回來了?!苯又坏窝蹨I從她空洞的眼中流出,順著她的面部滴落在那白紗上。
“清泉,我回來了。”那黑衣人扶著寺廟的梁柱支撐著自己的殘軀,說罷向著那女子走了兩步,便暈倒躺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