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爾默的身形消失在了黑暗中，同樣身處黑暗的亨特爾仿佛閉著眼睛。

于是，他睜開眼，看見自己正站在一個倉庫的門口，倉庫里的各種金屬材料似乎被摧殘過，每一件都有坑洼，并雜亂的扔滿倉庫的地面。

在他身后，姝汐見亨特爾睜眼，問道：“先生，剛才的一切，是真的嗎？”

剛才的畫面姝汐也可以看見，就算不能，她也可以閱覽亨特爾的記憶。

“真假參半。”亨特爾蹲下身，拾起一件表面發(fā)紅的金屬頭盔，“帕爾默已經死了，死前被巫術改造，如果不是感受到了血紋女巫，他身上的血紋也不會自行啟動。”

“所以剛才的帕爾默是先生的幻想？但為什么我也能看到？”

“不完全是幻想。”亨特爾站起身，“幻想也要有現(xiàn)實來依附，如果沒有現(xiàn)實，幻想就是另一個現(xiàn)實。

“剛才的畫面，就是現(xiàn)實和帕爾默身上血紋結合的結果，我只是做了引導。”

姝汐眼睛一亮：“也就是說，如果找到血紋女巫，就能向她索要報酬？”

“是啊，前提是活著的血紋女巫。”亨特爾攤開手掌，掌心慢慢變紅，“擠”出一滴殷紅的鮮血，“我還以為你多少會有傷感，他的靈魂被下了魔咒，真的死了。”

聞言，姝汐鼓了鼓嘴，猶豫一秒后無奈道：“我也想裝個樣子的，但沒有情感基礎，實在傷感不起來。”

亨特爾笑了笑，掌心的血滴飄起，一簇猩紅的火焰“呼”的在血滴上燃起。

“先生這是要做什么？”

“我將自己轉變?yōu)樘撏灰揽恳曈X感應的瘋鐵匠也因此失去目標。”

亨特爾看著那簇火焰周圍扭曲的空氣，平靜道：“他將現(xiàn)實擊碎，去了破碎邊境，去了生育場，正如他所說，那里是他的墳墓。”

姝汐恍然點了點頭，順著亨特爾的視線看了看半空的猩紅火焰，“那先生是要去找生育場了嗎？”

在姝汐眼里，亨特爾就是在燒掉現(xiàn)實空間，打開破碎邊境。

亨特爾不由扭頭看了眼姝汐，姝汐被他奇怪的眼神看的不自在，“怎，怎么了嗎？”

“現(xiàn)實已經足夠脆弱了，瘋鐵匠打碎現(xiàn)實是因為他已經死亡，無法也不會去顧及后果。”

半空的火勢逐漸弱了下來，亨特爾散去心火，“你覺得剛才畫面中出現(xiàn)的破碎邊境是幻象？那是存在于破碎邊境的現(xiàn)實通過幻象呈現(xiàn)出來，真正的破碎邊境，其實是無法用視覺看到的。”

姝汐稍微瞪大眼睛，詫異道：“也就是說，即使世界已經瀕臨完全破碎，普通人也感覺不到？”

“說不定有些人會覺得心悸。”亨特爾走出倉庫，一層陰影籠罩他的身體，將他與日光隔絕。

即使亨特爾表現(xiàn)得一如既往，但姝汐卻不由陷入震驚，世界的毀滅只是一瞬間？人們根本不會有感覺？甚至連最后的絕望也不會出現(xiàn)？

不過當姝汐去感受亨特爾的力量后，也明白亨特爾在做什么了，他將虛界的力量用來填充了現(xiàn)實的空缺，又用希望燒盡了瘋狂，讓這里不至于成為一個進入就會變瘋的倉庫。

前往破碎邊境是肯定的，但使用的辦法絕不是打碎現(xiàn)實來“制造通道”。

亨特爾在恢復倉庫的現(xiàn)實后，帶著姝汐找到分會長，這座城的死者集中在格瑞德夫婦鐵匠鋪到獵人公會一條街，其他地方最多只是被鎖鏈波及，這也讓修復工作不太困難。

但這座城依舊元氣大傷，大量為了阻止瘋鐵匠的獵人死亡，城衛(wèi)隊也所剩無幾，而且剩下的人多是僥幸、偷懶或臨陣脫逃，這讓這座城的防護力度脆弱至極。

亨特爾為此尋找了星使女巫請求幫助，艾琳娜雖然答應，畢竟斯卡羅塞本就是她管理區(qū)域內的城市。

但她也提到了一個辦法，為什么不接受信仰呢？

如果接受信仰，人們對獵巫人的祈求就不只是心理上的安慰，還會有真正的幫助降臨。

亨特爾沒在意為什么星使女巫又對他的事這么了解，也沒有立即認可接受信仰這件事。

“世界的改變還沒有結束，現(xiàn)在拋棄人性只會讓世界更糟。”

亨特爾深知，萬事沒有絕對，許多黑女巫也難以稱得上惡人，即使用饑荒時代之前的法律來衡量，她們很多也只會得到“有期徒刑”。

女巫至上，時代如此，成為白女巫固然能得到人們的感恩，但感恩是一種無法立即兌現(xiàn)的東西。

黑女巫才是這個世界的主流，更快的獲得更多的力量，賺更多的錢，得到更好的生活，擁有更高的地位。

當力量到達一定層次，女巫們發(fā)現(xiàn)末日將至，女巫們只會更加為了詛咒力量奮斗，來為自己賺取一張異世界美好生活的單程票。

如果亨特爾真的成為人們心中的獵巫人：黑女巫死，白女巫活。那長久的努力會幾乎歸零，殺戮解決不了問題。

離開多羅邦，亨特爾憑空摸出一把血紅鑰匙，在虛無中打開一扇門扉，邁步走進。

剛進屋，亨特爾就聽見了笛絲歡快的吵鬧聲。

順手關門，亨特爾循聲在莉迪亞的房間找到笛絲，這個小女巫正和莉迪亞的精靈們玩的很開心。

小黃也很開心。

莉迪亞制作它是為了給自己一個寵物，同時也是一個聊天對象，但莉迪亞基本沒有無聊的時候，小黃只能在小粉心情好的時候找它聊天。

大黑拒絕說話，認為自己就是猩猩，理由也很“猩猩”：一旦會說話，那就是人類，而人類不壯，因此它不具備語言能力。

能讓土地肥沃的小金從來只有莉迪亞需要時候才會出現(xiàn)，其他時候都在睡覺。

小綠和莉迪亞一樣忙——莉迪亞進行巫術研究時從來都有小綠幫忙。

至于小藍，亨特爾感覺它就是純粹的工具精靈，要么作為隨時能燃燒的藍火輔佐小綠，要么在莉迪亞對某些實驗沒把握時進行占卜。

亨特爾看了眼房間角落，那里趴著一只甲蟲，在小粉好奇的視線中瑟瑟發(fā)抖，突然身子一翻，一動不動開始裝死。

咚咚。

亨特爾敲了敲敞開的木門，笛絲聞聲回頭。

“啊！亨特爾！”笛絲一下從地板上跳起，“你居然騙我，虛妄阿姨活的好好的！”

“但她不再是女巫了。”亨特爾站在門口沒有進去，“你虛妄阿姨她們呢？”

“不要用和小孩說話的口氣和我說話。”笛絲裝模作樣整了整公主裙并不存在的衣領，“米莉姐姐說找到一個男巫，她們都去研究……看了。”

你怎么不去？亨特爾本想這么問，但很快想起，笛絲不能出現(xiàn)在連接了生育場的克拉科爾城以外的地方，那會導致現(xiàn)實崩壞。

但看笛絲的表情，她完全沒有苦惱之類的情緒，反而極其興奮。

這也正常，對于笛絲來說，外面有什么有趣的東西也和她無關，早就習慣了克制好奇心，更何況有小黃它們陪著她，對她已經足夠驚喜。

不過男巫倒是的確新奇，那家伙是被女巫變成女人了嗎？但亨特爾見過被變成女性的男人，他們依舊無法成為女巫，反而被折磨至死。

如果深究的話，女人能成為女巫是什么原理？為什么男人沒辦法？

亨特爾感受了一下“主人莉迪亞”的位置，對笛絲道：

“想去看看嗎？”

“我不需要。”笛絲毫不猶豫道。

“你的出現(xiàn)會讓現(xiàn)實崩壞，但你出現(xiàn)在紅屋里卻沒有造成破壞，我可以試著帶你出去。”

亨特爾大概能猜到笛絲為什么會對現(xiàn)實造成影響，現(xiàn)實已經遍布裂縫，已經足夠脆弱，而虛界足夠穩(wěn)定——

在看到笛絲沒有對紅屋造成損傷后，這個原因不難猜測，解決辦法也很簡單，亨特爾沒辦法穩(wěn)固全世界的現(xiàn)實，但能保護好笛絲身邊的現(xiàn)實。

“她們有說怎么發(fā)現(xiàn)的嗎？”亨特爾一邊開門一邊問道。

笛絲有些忐忑走到門口，聞言挺胸道：“還是我發(fā)現(xiàn)的呢！你回來前不久，我就感覺到有現(xiàn)實崩壞，導致周圍現(xiàn)實脆弱，有東西趁機跑出來了。”

“沒想到跑出來的是男巫？”亨特爾把手放在笛絲頭頂，一層淡淡的“水膜”包裹住笛絲。

不久前的現(xiàn)實崩壞，應該說的就是瘋鐵匠的行為。

平日里笛絲不會離開現(xiàn)實，也沒有女巫去刻意摧毀現(xiàn)實，也就被巫術、魔藥和血紋改造過的帕爾默、將“現(xiàn)實”重新打造能做到這一點。

重新打造現(xiàn)實固然對現(xiàn)實有利，但在現(xiàn)實已經十分脆弱的基礎上，只會將現(xiàn)實破壞。

而帕爾默本來已經死亡，都已經被魔咒女巫改造，但亨特爾殺死凋零女巫的行為，讓連接生育場的克拉科爾城動蕩，帕爾默由此感應到血紋女巫。

亨特爾帶笛絲出現(xiàn)在現(xiàn)實的過程沒有波折，除了笛絲短暫瞪大眼睛整個人怔住，一切都安然無恙。

兩人出現(xiàn)的位置是荒野的某處，但距離莉迪亞她們很近。

片刻后，沒有特別欣喜和激動的笛絲情緒正常，問道：“話說，亨特爾，我怎么在你身上感覺到凋零的氣息？”

亨特爾沒在意她對比她大十多歲的人直呼其名，“這是凋零女巫的詛咒。”

“以你的能力，女巫的詛咒不是能直接燒掉的嗎？”笛絲不解道。

亨特爾看了眼笛絲，“這是女巫最后的詛咒，代價是她們的生命，等同于世界的詛咒，燒不盡的。”

“還有這種詛咒？我怎么不會？”笛絲詫異道。

“首先，你不是正常的女巫，其次，這種詛咒并能用‘會不會’來形容，而是愿不愿意。”

估計很多女巫的認知和笛絲差不多，但隨著對巫術和詛咒力量的研究，女巫們早晚能明白，而笛絲不行。

她的力量很難進行研究，不只是可怕的破壞性，還因為其不具備明確的微觀形象或概念，如同破碎邊境那樣違背常理。

這也是笛絲無聊的原因之一，她的力量對她來說只是枷鎖，根本沒法體驗到暢游在知識的海洋的快樂，她只覺得饑荒時代之前的學校學習、同樣也是她每天的必修課十分煎熬。